第11章 踏雪闻香意绵绵03
少女掩住口鼻,取笑道:“方笑鸣,莫非你不再用断魂刀的名头,便新练了神功么?”众人闻言,更笑得前俯后仰。
方笑鸣已明白上官云在酒中动了手脚,也想找其算帐,可他腹中却再也忍不住了。他恶狠狠地瞪了上官云一眼,急忙冲出屋外,已是找茅房方便去了。
少女忙对上官云道:“傻小子,还想等着挨揍么?”说着就要牵马离去。
如今闯下祸事,上官云也不敢久留,紧跟着少女出了屋,打算来个脚底抹油。
外面的风雪已比先前小了些许,可还是漫天雪花,朦朦胧胧看不清远处景色。少女将马鞍理了又理,这才翻身上马,她见上官云在风雪中艰难前行,便催马追上几步,她笑吟吟地道:“傻小子,快上来,过不了多久方笑鸣就该追上来了。”
上官云停住脚步,吱吱唔唔道:“姑娘,我……我……”
“你怕本姑娘吃了你么?”说完,少女又咯咯娇笑。
上官云连连摆手,急道:“不是,不是。”
少女似乎有些生气:“你不上来我可就要走了,管你是不是被那方笑鸣一刀断魂。”她也不等上官云回答,在空中啪地一甩马鞭,踏雪嘶鸣一声,放开四蹄便向前奔去,须臾不见踪影。
“唉,姑娘,姑娘……”上官云追了两步,可那马儿跑得飞快,哪里还追得及?他后悔至极,心中说不尽的惆怅,又不敢停留片刻,只得艰难地向前走去。
上官云走了约五六十步,就听风雪中隐隐传来嘶鸣之声,紧接着就见一人骑着骏马迎面奔来,也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上官云见马来得快,赶紧闪在道边避让。
很快那马便奔到上官云面前,定睛一看,正是刚才的少女,踏雪跑到上官云身后绕了个大圈,这才又赶上前。
少女伏在马背上咯咯娇笑,问道:“傻小子,这会儿还上来么?”
上官云正要开口,就听一人尖声道:“臭小子,敢暗算你方爷,老子要把你大卸八块。”
那不是断魂刀方笑鸣又能是谁?方笑鸣一边哇哇大叫,一边挥舞着钢刀,另一只手却将裤腰提着,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此时逃命要紧,上官云不敢推辞,他一把抓住少女的手,两人一使劲,上官云便上了马。在拉到少女的左手时,上官云只觉那手柔若无骨,滑腻非常。
少女扬起马鞭,在空中噼啪一甩,大喝道:“踏雪,快走!”踏雪就在原地人立而起,长鸣一声后,便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踏雪乃是罕见的西域良种,奔行极速,几可追星逐月,上官云未想到踏雪如此之快,竟险些摔下马背,他赶紧将马鞍紧紧抓住。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道边的树木也越退越远,再回头一看,来路上还依稀有一个人提着裤子在奋力追赶,须臾就不见踪影。
以前在荒漠中时,上官云也常骑马狂奔,却从未见过这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他不禁对这踏雪更多了几分喜爱。
上官云坐在少女身后,与少女隔衣紧紧相贴,鼻中不时闻到阵阵馨香,只觉沁人心脾。他不敢唐突佳人,双手死死抓住身后马鞍,身子坐得笔直,动也不敢动上半分,心中却盼着这样与少女一路走下去就好了。
饶是上官云坐得笔直,可在少女策马狂奔之下,他仍不时随着踏雪欢腾轻轻碰到少女,以致少女的芳心砰砰直跳。虽则她心中感激上官云替踏雪出气,可她此时却是想着:若他敢有半分不轨之念,定要反手一掌劈去,让他血溅当场。却不想纵马跑了半个时辰,上官云都是谨守礼数,并无半分逾越,她心中不免对这个呆呆的傻小子增了几分好感。
自小到大,少女从未与陌生男子说过这么多话,更别论共乘一骑了,她羞得满脸通红,只是少女在前,上官云在后,自然无法见到少女的羞窘之态。
两人都羞窘非常,在马背上均不作声,任由踏雪欢腾狂奔,孰料这一跑就是近一个时辰,硬是跑出两百多里路来,直过了颖昌地界,踏雪这才放慢脚步,带着二人缓缓而行。
上官云死死抓了这么久的马鞍,手指双臂早已麻木,他见踏雪放慢脚步,便想下马。他假意轻咳一声,道:“姑娘,我……我想下马。”
这一路共骑,两人亲近之态几与情侣无异,少女每每想到此处,脸上都不禁娇羞万分,更觉尴尬不已。她想让上官云下马,可又不知该找何借口,此时听上官云开口,自然求之不得,忙轻拉缰绳,道:“哦,好呀……”
上官云翻身下了地,他揉了揉发麻的双臂,道:“姑娘……”话刚出口,他的肚子却咕咕叫了数声。他冒雪走了半天,粒米未进,在那食肆中虽要了一碗素面,却被踏雪几口吃得干干净净,少女赔给他的那只鸡腿和两个馒头也是一口未动,当时逃命要紧,也未想起揣了带走,他腹中已是空空如也。
少女轻掩红唇,取笑道:“傻小子,知道肚子饿了么?”
上官云尴尬不已,道:“这个……我已快一天未吃东西了。”
少女轻轻哦了一声,说道:“既是踏雪吃了你的素面,我便赔你一桌酒席罢,不过你要跟我到洛阳去,不知道你顺不顺路?”
上官云本与杨一知说好在汴梁会合,按说应向东走,可少女却要向西到洛阳去了。他担心杨一知在汴梁久等,又希望多与少女相处些时日,一时有些踌躇,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见其不回答自己,眼中的期盼之情也黯淡下来,她郁郁不乐地道:“傻小子,你,你不去就算了。”话刚说完,她就似受了天大的委曲一般,小嘴一撇,眼中也似要掉出泪水。
上官云也不愿就此与少女分开,他见少女似要哭泣,忙说道:“我随你去便是!我又不傻,你为何总这样叫?”
少女喜不自胜,咯咯笑道:“那你叫什么?”
“我复姓上官,单名一个云字。你呢?”
“我叫柯青青,你可与爷爷一样叫我青青,上官云,你为何一会儿痴一会儿傻地?”
上官云看了柯青青一眼,差点慌了心神,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
柯青青看见上官云炽热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红霞飞到了她的脸上。她自小与祖父生活,并无兄弟姐妹,故而与同龄人来往甚少,更未与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说过这么多话,此时愈加对上官云生出亲近之感。过了一阵,她又问道:“对了,你多大啦?我今年十四啦。”
上官云老老实实道:“我再过一个月就十五了。”
柯青青向来心直口快,不禁脱口而出:“你比我大了一岁多呢,我可以叫你云哥哥么?”她说完又觉面皮发烧,连耳根都已红了,可她仍紧盯着上官云,生怕他不答应。
上官云在柯青青面前一直自惭形秽,此时见其竟不嫌弃自己,不禁喜道:“真的么?你……你真愿意当我妹妹么?”没想到他的肚子又叫了起来,上官云大窘,尴尬地摸了摸肚子嘿嘿笑着。
柯青青开心至极,见上官云的模样直笑得岔了气,笑够了,她才伸手欲拉上官云上马,又说道:“云哥哥,看来你肚子等不及啦,我们这就去洛阳吃酒席。”
上官云这回再不推辞,二人又共骑往西,向洛阳方向急驰而去。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也不催促踏雪,就由它顺道缓行急奔。虽然上官云饥饿难耐,但此时与美同行,又是坐在踏雪在这神驹宝马之上,他心情大好,与前日情形已是天差地别。
过了郑州,再走五六十里,便到荥阳,入城时刚到申时,天色还早。但风雪甚大,冬季白日也短,柯青青女孩子家又不愿在荒郊野外过夜,又无甚紧要之事,两人都不想再冒雪赶路,就在城门边寻了一家干净的客栈。
这客栈一楼摆了七八张桌子,卖些吃食酒水,二楼才是客房,显然是方便来往住客。此时正值饭时,已坐了三四桌客人,两人也饿了,先吩咐伙计用些好料给踏雪吃,又叫了几个小菜打算先填填肚子。
两人刚坐下来,自门外就进来一个手拿长剑的年轻男子,那人走得甚急,三两步就到了角落里的桌边。
那桌上只坐了两人,衣着甚是光鲜,年纪大概都是二十六七的样子。一个生着一张长脸,面皮还算白净,鼻下留着一捋细须;另一人的圆脸上一双鱼眼凸得老高,左颏上一颗钱眼大小的黑痣,黑痣上又长得有几根长毛,足足有近两寸长。
自门外进来那人一边抹着额头的汗珠,一边说道:“郑师兄、陶师兄,仇万千他们正在梅山,薜师兄已带人赶过去了。”
上官云听得仇万千这名字,暗道那三人怎么也到了这附近,心中想着,嘴里也不知不觉小声说了出来。
柯青青听见他独自一人嘀嘀咕咕,便问道:“云哥哥,你说甚么?”
上官云将食指竖起,轻轻碰到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又指了指那边的三人,柯青青会意,便不再追问。
就听那长有黑痣的道:“他们到梅山去了么?还以为他们要往洛阳去,害得我们在这白白守了两天。”
长脸的笑道:“陶师弟,他们这次自寻死路,已是插翅难飞。这三人武功高强,薜师弟一人恐怕应付不过来,事不宜迟,你我要快些赶过去才是。”他站起身来,丢下几块碎银,拿起桌上的长剑出了门,另外两人也跟着走了。
柯青青小声问道:“云哥哥,莫非你认得他们?”
上官云摇头道:“我见也未见过,怎会认得?不过他们刚刚提到的仇万千我倒是认得。”
柯青青道:“我看他们似是与那仇万千有甚深仇大恨,恐怕……”
上官云知她想说什么,便说道:“我与仇万千他们并无甚瓜葛,又何必理会他们之间的恩怨。”
但柯青青却是爱凑热闹之人,武林高手过招这等事哪里愿意错过,她说道:“云哥哥,那你想去看看么?”
上官云摇头道:“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柯青青反问道:“两个人比武过招还不好看么?”
上官云见她兴致颇浓,也不好扫了她的兴,便说道:“你若真的想看,我便陪你去罢,不过只可站得远远的。要不然,以我们的武功……”
柯青青不等他说完,便将他拉起,边走边说道:“你放心,我们定不会有事的。”
两人又牵了踏雪追上前去,那三人虽说使了轻功,却哪里跑得过踏雪。很快便发现三人的身影,因担心被人察觉,上官云和柯青青只远远跟在后面。
前面三人着急赶路,风声也将踏雪的蹄声盖住了,哪在注意后面还有人。
上官云与柯青青只以为梅山就在附近,哪知直走了小半时辰,已是跑出近七十里地,那三人才慢了下来。抬头看去,只见前面一座黑黝黝的高山,山脚下似还有青烟冒出,看来这便是梅山了。
那三人直奔这高山而去,上官云与柯青青见已不远,怕蹄声惊动那些人,也就下了马,又将踏雪轻轻挽在隐蔽之处,这才向山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