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姿态要漂亮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下午”
“刚下飞机就来聚餐？真有精神”
顾以沫和文瑾随口聊着天，后面还跟着一个蔫眉耷眼的刘科文
安晨今天不能回家太晚，顾以沫叫季凌先送她回去了，这会跟着文瑾去他们那边坐一坐
开门前，还能隐隐约约听见里面的喧闹声，等打开门，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顾以沫主动打破僵局：“哟！好久不见”
全员：“……”
“沫沫，确实是很久不见了，还好吗？” 周昊笑着接过了话头
顾以沫直言不讳：“在半小时之前都挺好的”
刘科文：“……”
周昊：“……”
这话他没法接
周昊勉强笑了笑：“对不起了，刚回来就给你添麻烦”
“不是那个问题” 顾以沫驾轻就熟地找了个凳子，把文瑾按在座位上：
“要不是今天我在，要不是我正好还记得你们的这个青训成员，你们打算怎么收场？”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一屋子的战队成员和领队，但凡有一个不小心被人拍了下来，明天就可以上热搜了”
“标题还是【震惊！国内知名电竞战队成员火锅店出手伤人！】”
她的语气极其棒读，听得在座成员极其坐立不安，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第一次得到世界冠军过分膨胀结果被训的时候
“龙小天”
“到！” 被点名的男生染着一头显眼的黄毛，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活像是上课玩手机被班主任当场抓包
看得其他成员啧啧称奇，没想到在队里除了周领队和J经理以外一向横着走的龙少还有这么一天
顾以沫道：“我记得现在负责青训队员指导的是你？那边那个小朋友，你教过他什么是高压线了吗？”
刘科文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
“教过了” 龙小天咬牙，暗戳戳瞪了那边装鹌鹑的刘科文一眼，心想Frey这小子连累他挨骂，等回头肯定要让他补回来
顾以沫声音懒洋洋地：“哦，那你杯子里装的是什么？”
“呃……菠萝啤”
“……”
顾以沫没出声，直勾勾地盯着他
从十几岁的时候龙小天就最害怕顾以沫这种无声胜有声的目光，没到半分钟就宣布投降：
“我错了小顾总，不是菠萝啤，是啤酒”
“哦——我记得你还有一周才满十八岁来着？”顾以沫溜溜哒哒地走过去，当着他的面把被子举起来，然后把杯子里剩下的啤酒倒给了周昊，批评道：
“我国法律规定，未成年人不许饮酒，懂？”
“懂……” 龙小天惭愧地低下头，但同时还有点感动：“没想到小顾总还记得我的生日……”
“我不记得啊” 顾以沫承认得一脸坦然：“刚才上微博查的”
刘科文汗，他说刚才进包厢前小顾总抱着手机查什么呢
龙小天：【有被残酷的现实伤害到.jpg】
顾以沫看了一下地上还没打开的一众啤酒瓶：“这些就让朱朱一会开车带回基地留着给周领队解馋吧，至于违规行为的处理方式——”
她看向周昊：“交给领队可以吗？”
周昊迎着少女冰雪一样的目光，求情的话在舌尖绕了几绕，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点头道：
“知道，Dare罚款一万，Fery还没有比赛收入按照青训生标准罚写五千字检讨，和打扫基地客厅三天”
顾以沫点了点头，刚想说话，有人忍不住道：“小顾总，这次能不能饶龙少和小刘一次，我们知道他们做得不对，但他们也是心情不好——”
“大曹！” 龙小天看向为他求情的男生，低喝了一声：“别说了……”
顾以沫却已经把目光转了过来：“我记得你，你好像是去年从青训队员里选拔上来的”
曹文玉早就从众人嘴里听说过小顾总的威名，但还没有亲身经历过，鼓起勇气道：“对，小顾总叫我大曹就可以了”
顾以沫点点头：“唔，你说说看，他们为什么心情不好？”
“如果你给出的理由，足以证明是让他们不惜触碰战队的禁令和电竞圈的高压线也要去做的话，这次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追究了”
顾以沫鼓励他：“说说看”
“呃——”
曹文玉一时哑然，少年人的嘴硬永远不会用在对错误的掩饰上，他确实理解龙少和小刘的心情，但也的确说不出因为那些原因就可以做出那些不该做的事情这种话
见他迟迟不开口，顾以沫也不难为他，而是道：“你正式入队是去年，参加青训营是前年，所以可能不知道我前年对战队的大家都说过些什么”
曹文玉一脸茫然
经历过那一次的其他人却已经陷入了回忆中
那是文瑾高一的时候，第一次打进世界赛的弑羽而归让战队的所有人都卯足了劲，第二次终于靠着正值当打之年的成员和王牌小队长文瑾摘下了世界赛的桂冠
大家都高兴疯了，从国外回来第一时间就举办了庆功宴
战队里的男生居多，大多数都是不到二十岁的青少年，打游戏的人都清楚，早年间成天泡在网吧里的人没有几个不抽烟的，周昊那种更是老烟枪，情绪一激动就成包成包地吞云吐雾
龙小天他们几个毛头小子一直觉得会抽烟特别帅，趁着这个机会忍不住和几个年长的队员学了一身坏毛病，抽烟喝酒样样没落下
文瑾那两天忙着办理退学手续不在基地，周昊心疼几个孩子这段时间的辛苦，也没有多加管束，结果被一时兴起过来突击检查的顾以沫给撞了个正着
战队的禁令就是那时候订下的
未成年队员绝对不能碰烟酒，成年队员在公众场合下不许抽烟喝酒开黄腔，私生活一旦被发现乱七八糟直接退队，打架斗殴是高压线，绝不容忍
周昊至今还记得那天刚满十六岁的女孩当着全基地的人说的话：
“地位可以是别人给的，但尊严永远是自己给的，看看陈列在基地正门口的那个奖杯，好好想想，你们的所作所为究竟配不配得上它？”
“电竞这个圈子还在发展中，你们所热爱的东西有多不容易被普通人接受、认同，你们是最清楚不过的，但有朝一日，它会变成和乒乓球、足球篮球一样享誉全球的竞技运动，你们也会从别人口中‘不务正业、打游戏的’变成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挺起胸膛的‘电竞选手’ ”
“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见过哪个正规体育项目的运动员，未成年抽烟喝酒满嘴脏话的？”
“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仅代表着你们个人，还代表着战队，代表着整个电竞圈”
“约束，是为了让你们走得更远”
后来的几年里，周昊常常惊叹于顾以沫的眼光之毒辣，方向之精准，电竞行业快速发展，很快出现了正规的联盟和竞技项目，与此同时，对电竞选手的约束也愈发严苛
除了电竞选手，还有哪个职业会因为喝了一口酒抽了一嘴烟、或者是不小心在人前骂了一句脏话就动辄成千上万罚款的？
和MO齐名的神锋战队在这两年里动不动就被联盟警告处分，无一不是因为成员的违规行为，新出线的战队更是处处因此碰壁
只有MO，从来没有因为类似的事情被联盟通报批评过，如今已经成了国内电竞粉的业界标杆
也只有MO，就算遇到天才型的选手，在对方初中毕业前也绝不会签约，成为了父母最放心的战队
顾以沫那天说的话，在所有成员的心里都埋下了一颗种子
那颗种子在两年间发芽、成长，逐渐成了大家心中不可撼动的对自己的标准，让他们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骄傲地挺起胸膛，说一句：
“我是一名合格的电竞选手”
然而现在、他们在干什么？
队员们默默地低下了头
顾以沫环顾了一下众人的表情：“看来大家都还记得”
“说实话，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忙考试和工作，所以确实没有关注你们那边，不过遇到你们之后，刚才我已经在门外好好地用微博和论坛补过课了”
朱朱已经在使眼色了，顾以沫却完全没有嘴下留情的意思：
“比赛输了，是吗？”
“和冠军失之交臂，没办法给所有支持你们的粉丝一个交代，很难受，是吗？”
“尤其是场上所有的失误和遗憾，都被不明情况的粉丝归咎于了自己的队友，觉得愧疚对吗？”
顾以沫最后的话音刚落下，刘科文就没忍住哭出了声
龙小天和周昊等人也红了眼睛
“哭什么？”
顾以沫语气轻松地像是随口吩咐朱朱把门带上：“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不就好了”
她看着在座的众人：“又不是没输过，得冠军得出骄傲感了？输一次就受不了，颓丧成这样”
“不论是输还是赢，姿态要漂亮”
顾以沫伸了个懒腰，转过头：“好了，我要说得就这么多，队长有什么要说的吗？”
文瑾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不语，现在抬起头，摘下口罩，看了一眼已经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刘科文，然后转向众人：
“对战队来说，这个夏天已经结束了，有很多人会离开，也会有很多新面孔会出现”
“但我们还会有很多个夏天，还会有很多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
“明年的现在，我们要把属于我们的荣耀——夺回来”
她把目光依次转向刘科文、曹文玉、龙小天，还有战队的众人：
“能做到吗？”
“能！” 刘科文重重地吸了一把鼻子，回答得响亮
“啧啧，年纪大了就是看不得这种场面” 朱朱看着抱着哭成一团的少年们，忍不住感叹：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鼻酸，我年轻时怎么就没有这么热血的青春呢”
顾以沫不放弃任何一个打击他的机会：“要开始注意血脂血压了，朱－叔－叔”
朱朱：“……”
很好，又是想辞职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