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八千代椿
夜风吹拂,带来些许的凉意。
暮霭沉沉,月光落在长街上。
四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消失,平和地站在了对面。
季寒月的嗓音有些紧,有些意外于宋静奏的道歉,连忙道:“是我们之前没和你说明白,你怀疑我们不是宋弥的朋友,无可厚非。”
“冥冥之中,自有缘法,只是不明白的是,为何佛子会突然发狂,想来和光明寺的那些人脱不了干系。”时七冷不丁地开口说。
“主人,你说实话不要命啦,要是花妖知道是师兄师姐参与的杀了发狂的佛子,你们都得死。”
这里发生的事情不是它能预测的,毕竟在此之前那几个武力值爆棚的时七,也没能救下季寒月和顾拾秋,这时候他们应该回山上休养去了。
哪里还有来长安的事情。
妖怪的真身十分珍贵,是无上的灵药。
活死人,药白骨,更有甚者,能让生者死,死者生。
宋静奏摇了摇头,只是又向前一步,坚定地将手中的八千代椿递到了季寒月面前。
季寒月看着宋静奏执拗的样子,伸出双手接过了宋静奏手中的花。
那一枝花自有灵气,变成了季寒月发间的一只木簪,胭脂红的花骨朵颤巍巍地开在她的发间。
作为一个高纬度层面的系统,系统存储了很多关于人类行为模式的分析。
它知道人类的狡猾,背信弃义,千万不能相信人类的鬼话。
季寒月闻言手一顿,将素银镯子从手腕上取了下来,递到了宋静奏的面前。
“一路行来,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宋姑娘,这镯子就由你来保管吧。我在上面施加了法术,能温养残念,等到来年春日,残念消散的时候,他的灵魂也应该能步入轮回。”
花妖摇了摇头,伸手把镯子推回到了季寒月的面前。
“我只不过是附身在宋静奏身上的一只花妖,如今占着宋静奏的身体。但并不是宋弥真正的姐姐,并不能消除他的残念,真正的宋静奏早就在宋父宋母还有宋弥殒命的那一年,身死魂灭。”
花妖垂眸,红色妖力幻化成了几个剪影,化成了一座小小的府邸,就像是皮影戏一般,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几个看不清面容,只有高矮胖瘦的剪影在府邸的花园里走着,或坐或站,看起来亲密无间。
后来其中两个身影离开了府邸,花园中只留下一个妇人打扮的女人和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姑娘。
她们在花园里给花浇水,松土,狂风暴雨的时候,立起竹篾给花挡雨。
剪影栩栩如生,花妖的回忆历历在目,仿佛从未遗忘。
这几日听了许多长安城的传言,因此即便花妖不作解释,三人组也猜的七七八八,妇人是宋夫人,而姑娘,想必便是宋静奏了。
离开的那两个剪影,一个是宋远志,一个是宋弥。
剪影上的图景发生了变化,妇人躺在病床上,房间里的火炉上终日烧着药。
姑娘每日照顾着妇人,只是妇人的情况并未好转,反而日渐衰弱,死在了睡梦中。
后来妇人一死,姑娘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勉力照顾着园中的花草树木,倒在了花丛里。
“在宋弥和他的父亲宋远志远死在沧州的消息传回长安之后,宋夫人郁郁而终,宋静奏心血耗尽,却又始终觉得宋弥没死,也许有一日还能回来,自欺欺人,只吊着一口气。”
“宋家是百年世家,百年来,我便一直住在宋家的花园里,宋家人一直种着我,人杰地灵,时间长了,我便有了灵识。”
“静奏在临死前胸中还有一口气,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宋弥,宋远志,宋夫人,一家三口积累的功德,都在她的身上,我接了宋静奏的心头血,也接了她的功德。”
“我寄生在了她的身躯中,给她存住了一口气,如果他们都死了,我又该去哪呢。”
时七心下酸楚,缓缓地别过头去。
花妖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一侧的眼睛里便生长出一根黑红的藤蔓,透着死气。
在藤蔓上开着翠绿的叶子和胭脂红的牡丹花,覆盖住了半张脸,如同玉面修罗。
深夜静谧,夜晚传来猫猫狗狗的嘶叫声,不似平日里的可爱喵呜的声音,更像是野兽在嘶鸣。
一阵阴风从时七的身后蹿了起来,从脊椎骨一直升到了脑袋。
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块木头。
顾拾秋说:“宋弥的残念是同姐姐一起去看长安开的牡丹,倒也没说是活的姐姐还是被附身的姐姐,也许这残念还是能消的,既然你是花妖,有抬手生花的能力,不妨一试。”
在场的三位女孩子看着顾拾秋,这可行吗?
这世界的生生死死,时七是真的搞不懂了。
花妖眨了眨眼睛,伸手抚住了开出花的那只眼睛,非人的半张脸便又恢复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