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礼物9·怡然自得
沈怡然不可置信地看向魏东升，又看了看一旁的纪南歌。
纪南歌没有理会沈怡然求助的眼神，继续对魏东升发问道：“魏东升，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你妹妹？还有，你知不知道你杀了人？”
魏东升瑟缩地低下了头。
片刻的沉默之后，他抬起了头，仍然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怡然，一字一顿地说道：“屋外的那两个人，他们从小对我又打又骂。我长大了，他们又生了然然，我以为他们会对然然好，可是他们对然然也是整天又打又骂。”
他低下头心疼地看着沈怡然的左手。
“然然的小手指，就是被她砍掉的。”
纪南歌奇怪地问了一句：“他？”
“是我们的妈妈。”魏东升不自觉地发出一阵苦笑，“没听说过吧，哪有亲生妈妈砍掉自己亲生女儿的手指头的？只因为爸爸打了她，她气不过，就拿然然出气，拿菜刀砍然然……要不是我手快，然然被砍掉的可能不只一根手指头了。”
沈怡然木木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她的左手的确没有小手指。父母说这是因为她小时候遭遇过异常严重的车祸，那场车祸不仅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疤痕，还让她失去了这根小手指。
也正是因为这个肢体残疾，她没有办法报考警校，没有办法穿上梦寐以求的警服。
魏东升看着沈怡然举起的手，悠悠地继续回忆道：“那时候下着大雪，我抱着你去医院，好不容易拦下了一辆车，好心人送我们去了医院，可是他们不肯花钱给你做手术，你的手指头也没有保住……”
“他们每天和隔壁的两口子打麻将，打架，没日没夜地玩，连饭都不给你做，惹得你每天都吃不饱饭，一直在哭，一直在哭……你一哭，他们就打你。我就抱着你到处跑，到邻居家去蹭饭吃……”
魏东升又向门外看了一眼，恶狠狠地道：“他们该死！如果不是他们，然然就不可能被送人！”
沈怡然瞪大了双眼：“送……人？”
魏东升伸手又抹了抹脸上的血水，虚弱地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在外地打工，不知道家里的情况。等到好不容易回一次家，就发现你已经不在家了。我问他们，他们说把你给卖了，卖了两千块钱……我让他们去把你找回来，他们死活不去，还说你在家里没有用，卖了还能赚点钱……”
沈怡然早已经泣不成声。
“所以，你就和他们打起来了？”
魏东升摇了摇头。
“隔壁说他们认识买家，我去隔壁给他们下跪，求他们告诉我买家是谁。然后我去找了买家，结果买家说你刚到他们家就生了病，大夫说治不好，他们就直接把你给扔在医院了……”
魏东升看着眼前的沈怡然：“我以为你死了，才回来和他们拼了命。可没想到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他很开心地笑了。
但很突然地，他又失落地低下了头：“你还活着，可是我已经死了呢。”
沈怡然再也无法忍住，“哇”地一声爆哭了起来，喊了一声“哥哥”。
她很小被养父母领养，对三岁之前的记忆早已忘得七七八八，更没有想过一直对自己视若珍宝的父母竟然不是亲生父母。
但不知为何，眼前突然冒出的这位“哥哥”却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甚至，她竟然没有任何理由地就相信了这位“哥哥”所说的话。
眼前的魏东升虚弱得很，身体已经渐渐地透明了。
沈怡然哭泣着，无助地回头去看向纪南歌。
纪南歌摇了摇头，退到了一旁。
魏东升看着眼前哭泣的沈怡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很开心地说道：“然然，你听我说，先别哭，你去旁边的卧室里，有哥哥送给你的礼物！这么多年我一直守着，还在那里没有人动过呢！”
沈怡然听话地站起了身。
“就在床底下，有一个饼干盒子！你快去，快去拿过来！”
沈怡然一秒都没有犹豫地冲了过去，打开了旁边那间尘封已久的小卧室，钻进满是灰尘的床下翻腾了起来。
很快，她掏出了一个圆圆的铁皮饼干盒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又冲了过来。
魏东升看着铁皮盒子，小声地说着：“这盒饼干，还是楼上的奶奶送给我们的……”
沈怡然伸手抹了抹眼泪，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铁皮盒子。
里面的东西不多，一个薄薄的作文本、几张漂亮的糖纸、一袋“唐僧肉”小零食、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塑料芭比娃娃、一只粉色的蝴蝶发夹，还有一条没有编完的，用花花绿绿的塑料管编的手链……
魏东升的眼睛里满是愧疚：“对不起啊，我想和工友学编手链，然后送给你来着。后来知道你被送走了就没有再继续编下去，再后来……”
再后来，就没有机会编下去了。
没了，就是没了。
人生就是这样。
沈怡然看着越来越虚弱，越来越透明的魏东升，很懂事地拿起发夹戴在自己的头上，还拿起没有编完的手链在手腕上比划着，拼命地点着头。
“这样我就很喜欢了，这多有特色呀，和别人的手链不一样呢！”
魏东升重重地咳嗽了几下，目光一刻也不舍得从她的身上移开。
沈怡然一边努力地将半成品手链系在手腕上，一边勉强挤出笑容安慰他道：“哥，你别走好不好，要不，就像守在这里一样，我带你去我们家！我父母对我可好了！”
不远处的纪南歌差点没呛着，心说这孩子到底心里有没有个谱儿啊，你这个哥哥可是杀了几个人呢！
魏东升却自嘲地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乖，回到家，和谁也不要说。有那样的父母，有我这样的哥哥，让人知道，不好。”
他顿了顿，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沈怡然嗫嚅着：“沈怡然。”
魏东升这次是真的笑了，很开心的笑容。
“你竟然没改名字啊！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呢！怡然自得，我这辈子最有学问的就是这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