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局外人

第一幕：局外人

窗外的宫灯灭了。夜雾阴森冷重，慢慢蚀入低矮破旧的木雕镂花窗边，带来一股秋夜肃杀的寒气。

这里是辛者库的后仓，平日多用来储藏杂物和废料，有时也用来关押身份低贱的奴婢，或是即将被逐出宫去的宫人。

此刻，璃若正蜷缩在墙角，单薄的衣衫卷了边，飕飕地透着冷气。

她浑身上下抖个不停，不时瞥一眼身旁横躺着的那具躯体。

那是辛者库的小太监，名字叫小风。他不久前患了时疫，今天夜半十分，才在她身旁咽了气，还不知死没死透。

“呜……呜呜……”夜风吹过小风的身体，传来悉窣的碎响，呜呜咽咽。一时之间竟分不出是风声还是死人的哭声。

璃若抱紧双腿，本能地向另一边的屋角看去。

她很害怕和死人呆在同一间房里，简直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但辛者库的大门已经落了锁，在这深更半夜的子时，怕是连打更人都不会经过。

再说，若是她为了一个小太监的命而大声哭喊，惊扰了后宫娘娘们的好梦，那明天拉到乱葬岗掩埋的，就不止小风的一具尸体了。

再过两个月，璃若就能出宫了。虽然眼下的自己被牵连进了一桩谋杀妃嫔的大案，但她毕竟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局外人，如果主子们好心，应该也是可以平安出宫的。

到那个时候，带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些许首饰，回到偏远的故乡，或许也能嫁得个好夫婿，在丈夫的疼爱和孩子的陪伴中安度余生，过一回平常人家的生活。

所以，她当然不能因为这暂时的恐惧，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

还是忍一晚上吧。无奈之下，璃若索性咬咬牙，起身挪到远离小风尸体的另一处墙角，准备生生捱过这个长夜。

萧索的夜风中，隐隐递来动物磨牙的声音。璃若一惊，不禁侧耳细听。可那声音转瞬即逝，只余一片墙角的黑暗。

应该是水里的什么东西，璃若想。皇宫依山泽而建，宫里水道纵横，雾气弥天，常年阴沉如夜，宫人之间经常有闹水鬼的传闻。再加上宫女失踪已是寻常事，大多数连尸体也寻不到，水鬼之说便闹的更凶了。

璃若不敢再想，定了定神，极力安慰自己，刚才听到的只是恐惧导致的幻觉。即使环绕宫城的水道中真的有水鬼，也无法打开这扇锁着的房门。

手掌摊开，借着窗外熹微的灯火，隐约看见一只织金的锦囊躺在其中。

踌躇半晌。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此时此刻，自己在宫中最好的朋友空明，应该正在慎刑署受着各种酷刑和拷问吧？璃若仿佛能听见，她们嘶哑的喊叫穿透深宫的夜色，在恍惚的光影间，看到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

而自己，将在明天清晨告发她的一切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