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水鬼

4.第三幕：水鬼

日子就被这深红色的细柳宫墙围着，在四四方方的天景中缓缓流逝。虽然不能直接侍候妃子，少了些富贵和晋升之路，却也能远离纷争，落得些安宁。

只是，璃若注意到，空明偶尔会有些奇怪。即使不是中元或清明，她每隔一两个月也要悄悄给家人烧纸。宫中私自祭奠本是大忌，璃若却如此坚持，而且从不让两个姐妹跟随。

甚至于，璃若问起空明家人的名姓时，空明也决口不提。流光似乎知道些许内情，但即使三人已十分交好，她也从不愿向璃若透露。

终于有一次，难耐好奇的璃若偷偷跟上了独自外出烧纸的空明。见她沿着宫城中交错纵横的水道绕了许久，终于在一处石桥下停住。那里似乎泊着只小舟，空明轻巧地摇动桨橹，很快就消失在荧光点点的水雾中。

无奈，璃若只得悻悻而返。

在那之后，她时不时就去那石桥下看几眼，也是全无所获。某天，她同往常一样站在桥洞下，正怅然地凝望着水面，一张惨白如纸的脸忽然从水底浮了上来！那无生色的脸上，纤细的淡青血管隐约可见，潭水般的眼睛正死死勾住她。

璃若吓得往后跌去，重重摔在了地上。良久之后，待她反应过来再看之时，水面下已空无一物。

惊魂未定的璃若瞬间想起了老家的水鬼之说。只是，刚才那张面孔还清晰的回荡在脑海中，水中清秀的面容凄美而艳丽，倒是完全不像传说中那些水鬼的丑陋模样。

那到底是什么？水鬼，尸体，还是……璃若不知道。但是，从那天起，她就对宫中的水鬼传闻格外上心；毕竟她清楚地看到过水中的东西。

而那之后不久，宫里的水鬼之说再次风行起来。据说，淡青色的水鬼会在雾气迷濛的雨天夜晚，潜行在环绕宫城的大小水道中，更是随着池塘、水苑来到各宫室内，在黑暗中觊觎着熟睡宫人的血肉。

一时之间，宫内上下人人自危，诡异莫名的氛围在沉沉深宫中弥散开来。

森森殿宇中，雕梁画栋、层层叠叠的楼阁环绕，投下重重暗影。本就沾染血腥杀气的宫廷又染上了一层阴冷的鬼气。

清明之后，浣衣局的宫女在宫河边洗时，于杂草中发现了数跟零落的新鲜断肢。

中元节前，御苑旁的万鲤池内浮出两具惨白的尸体。打更的小太监发现时，宫服已被泡的肿胀，惨不忍睹的尸身零七碎八，已是少了许多部件。

中元节后几天，畅淳园的乱石堆中又发现三具腐烂不久的尸体，面目全非。

接二连三的诡异死亡事件伴随着谣言而来。在那段时间里，不少宫人都说曾在宫河的水面下看到了转瞬即逝的人脸。

只是，在他们口中，这水鬼的面容千变万化，有人说是一美颜女子，有人说是狰狞的獠牙青面，还有人说，水下的脸戴着黑白的面具。

就在事态最凶险的时候，空明竟然受到了水鬼的袭击。

据说，那天空明正独自在河边浣衣，却被河中悄悄探出的手抓住了脚踝，向深邃的河底拖去。

千钧一发之际，空明抓起捣衣杵，拼命朝那滑溜溜的手打去。怪物的手吃痛地收缩起来，她赶紧甩开那东西，拼命向远处跑去。

当然，这些经历都是内务府柳公公告诉璃若、流光二人的。

当柳公公找到她们时，空明已因惊吓过度被柳公公安置到了冷宫附近一处清净的院落中。

柳公公说，经过这一次惊吓，空明得了心病，暂时不宜见人，便将她挪到远离宫河的冷苑安置。在此期间，柳公公一反平日温厚的常态，一次也不许璃若两人探视。

璃若万万没想到，这次静养竟持续了半年之久。

当她再次见到空明时，她正被柳公公搀扶着走进来，脸色惨白憔悴，身形也瘦削了许多。

过了一段时日，璃若总是有意无意地向空明打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空明却对自己在冷苑居住的日子绝口不提。

更奇怪的是，空明也开始回避一向形影不离的姐妹们，每次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更衣、起夜、沐浴。

璃若愈觉怪异，终于有一天，趁空明熟睡之时，她悄悄摸到空明的床铺边，轻轻掀起她的衣衫。

借着朦胧的月光，璃若看到空明的小腹上爬满了紫色的纹路，甚是触目。她惊得险些叫出声来，努力镇定后，才发觉，这东西竟像是老人们所说的妊娠纹。

璃若虽然是未曾生育的少女，但也多少有所耳闻。

难道……空明消失的日子里，是因为已有身孕，为防别人发现，才躲到冷苑之中？

宫女私自怀孕生子，这是要杀头的。冷汗顺着空璃若的脸颊滑下，最令她恐惧的不止如此，她想不明白，空明若真有孕，那孩子是谁的？

皇帝得了麻风，被深锁宫内多年；其余的，只有不男不女的太监。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

璃若想到的，是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