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蛇语

第五幕：蛇语

其实，事情的起因不过是一场宫斗中的阴谋。

不知是哪个妃子，为了陷害桢贵妃，便派人把本应属于魏贵妃的玉簪送给了她。

而只是送簪人的流光，却倒霉的成了替罪羊。

这是璃若和空明从其他宫女那里听来的说法。那时，流光已被魏贵妃宫里的人带去多天，桢贵妃虽有意营救，但毕竟不是自己宫内的人，只能安慰璃若两人。

倒是惠妃因此而日日惴惴不安，毕竟送簪人是自己宫里的，魏贵妃强势，又正在气头上，难保威胁到自己。鉴于此，性子谨慎怯懦的惠妃更是不敢出面救人。

慎刑司也派了人去查那个自称内务署杂役的小太监，但找到的只有一具冷掉多时的尸体。

案子自此查无可查。因为两个贵妃势均力敌，幕后主使又找不出来，无处泄愤的魏贵妃只能把全部的怒火倾泻在流光一个人身上。

小小一根簪，却搅进了魏贵妃、桢贵妃和惠妃三位要人，桢、惠不安，魏贵妃也可能在盛怒下做些出格之事，难保搅了太后将至的寿辰的雅兴。幕后主使当真心思深沉。

从流光被带走的第一天，璃若和空明就开始日夜担忧起来。传闻魏贵妃善制酷刑，即使是犯了小错的宫人，也会被折磨得不人不鬼。

更何况，魏贵妃此次是摆明了杀鸡儆猴，以流光震慑惠妃和桢妃。

果然，璃若和空明的担忧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漫长的等待中，最新的消息来了：流光罪大恶极，将被极刑处死。对于两人来说，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可是卑微的她们连见流光最后一面的能力都没有，更别提为她求情了。

行刑当天，魏贵妃在宫内召集了许多宫人。宫女太监们一个个佝偻而立，魏贵妃身着一件火似的红衣，眼神里闪着血光。

这些也都是其他宫女所说。璃若和空明不忍目睹流光的惨状，违抗了魏贵妃的命令。小宫女还说，流光被狠毒的魏贵妃用蛇刑处死了。少女凄厉的叫声中，华美的宫殿内蛇语丝丝，血光冲天。

流光被无数条饥肠辘辘的蛇骨紧紧缠绕，挣扎，最终被淹没。残破的尸骨只是草草的扔在了乱葬岗，尸体的惨状令运送的小太监吐出了午饭。

璃若至今还记得，得知流光凄惨的死讯后，空明呆滞的表情和空洞可怖的眼神。看着如同丢了魂魄般的空明，流光担心她会做傻事，便求了桢贵妃，将空明接来与自己同住。

桢贵妃自然同意下来。只是，自从流光出事后，璃若明显感到她待自己冷淡下来。每当她有紧要谈话时，总是将璃若屏下去；平日里差她做的重要事项，也交给了别人。

还有件算不得奇怪的事，桢贵妃那几个陪嫁的贴身宫女，总是在夜深人静时匆匆出入后苑。

桢贵妃与娘家的联络也愈发频繁，有时还会差璃若收送往来的信件。说起来，桢家也算是朝中有权有势的外戚，她的父亲桢大人更是官至兵部尚书，爵列九卿。

不过宫妃与母家联络本事常事，更何况是桢贵妃这样显贵的母家。因此，璃若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深宫之夜，或惊悚或悲惨的戏剧并未终结。

不知为何，从那之后，璃若每晚都会做噩梦。梦中她和流光一起，被无数吐着蛇信的毒蛇缠绕，撕咬。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璃若觉得自己的肌肤正被粗糙的蛇鳞寸寸剐破，剧痛与昏胀中，她忽然在蛇尾盘绕而成的幽深黑洞中看到了一张脸。

那是流光残破不堪的脸。

忽然，那张依稀可辨的嘴唇夸张地向后咧去，彷佛另一个无尽的黑洞，里面传来如蛇语一般丝丝的笑声。接着，那张脸向急速下坠的流光贴了上来。

流光从睡梦中猛然坐起。原来只是噩梦，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丑时二刻。

流光正想重新睡下，却察觉到黑暗中有某种目光在盯着自己。

她惊惧地慢慢转过头去，却见刚才还在一旁熟睡的空明不知何时坐了起来，就那样直挺挺地坐着，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

那双黑洞般的眼睛，竟与梦中的场景那般相似。

空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急忙背身侧躺下来，装出睡着的样子。直到身后传来空明躺下的声音，她才稍稍安心一些。终是一夜无眠。

那晚之后，璃若却发现了空明身上显著的变化。

她变得沉默，神秘起来。深夜醒来时，璃若经常发现，她冰凉的床铺是空着的。

她究竟在干什么？璃若不知道。

直到几天后，空明偷偷把璃若拉到了暗处的墙角，递给她一个荷包。

“小若，”空明的眼瞳黑得瘆人。

“马上要出大事了。出事后，你就按这里面的纸条去做。”

璃若接过荷包。她不敢打开，心中却是既恐惧又困惑，但空明却什么也不愿多说。

夏末傍晚，雀色的天空低低垂着，阴沉而燥热。往年的这个时候，暴雨将至，宫城周围的河湖即将涨潮，正是水鬼之说盛行的时候。

璃若呆站原地，望着空明削薄的身影消失在后苑园林的树影间。这几天，她的衣服总是湿淋淋的。

此刻，宫内华灯初上，旖旎非常。远处人声嘈杂，蒸腾的热气中隐约透出凉意，热风带着腥味。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