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本来就是黑的
“师兄，真的放心交给韩师侄？”李青山心神不宁的拿着白棋举棋不定。
“神座之上，苍穹之下，你去了也没用。”颜瑟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
“神殿掌教来信，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将卫光明击杀在长安，他已派人赶赴边境，只要我们同意就可以来协助。”李青山拿出信件递给颜瑟。
“呵，狼子野心，看样子师兄这次给西陵的某些人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啊！”颜瑟看着信件轻笑，而后随意的放在一旁。
“他这次回来应该还是为了十四年前那件事。”李青山面色沉重的提醒道。
“冥王之子么···”
“我了解师兄的为人，若是能劝得动，当年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颜瑟似乎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
“那韩师侄打算怎么办？”李青山焦急的问道。
“夜儿与我说，软的不行他就来硬的。”颜瑟面色平静的回道。
“什么！？”
‘啵’
湖中泛起涟漪。
鱼饵进水拉着鱼线沉入湖底。
韩夜坐在雁鸣湖边，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
“忍不住化成一条固执的鱼~逆着洋流独自游到底~”
他的手边还放着一根未栓饵的空鱼竿。
一个白发老人缓缓自林荫小道中走出，轻步来到湖边，他看向湖边正在钓鱼的少年。
那少年沐浴在阳光当中，周围波光粼粼，映照得他就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老人自顾自的坐在了韩夜身旁。
静静地痴望着他。
半晌。
“忍不住化成一条固执的鱼~逆着洋流独自游到底~”
“忍不住化成一条固执的鱼~逆着洋流独自游到底~”
“忍不住···”
“你只会这一句吗？”老人温柔的问道。
韩夜看了一眼他。
“我还会很多，但是架不住有的鱼它只会这样。”韩夜笑着回答了一句，猛地抬手，一只肥美的鳜鱼自水面飞出，落在一旁的水桶里。
“一起？”韩夜拿起身旁的鱼竿递给了老人。
老人看向韩夜的眼睛中仿佛充满着无限好奇，他满脸笑容的抬手接过。
“就这样栓上饵，甩出去，对，可以啊。”韩夜看着白发老人有模有样的学着他钓鱼，夸赞了一句。
“你喜欢钓鱼？”老人问道。
韩夜摇了摇头。
“那你喜欢吃鱼？”
韩夜继续摇头。
白发老人沉默了。
“现在春天了，鲑鱼正是肥美的时候，若是不钓上来，放任他们繁殖，那这片湖里的生态就会乱了。”韩夜伸手指了指烟波浩渺的雁鸣湖，几只白鹭自水上飞过。
白发老人看向韩夜手指的方向，低头沉思。
“所以你钓鱼是为了维持湖中的平衡？”老人又问道。
“不，我只是想维持我的生命，吃鱼，让我有力气去做别的事情。”
与此同时。
荒原。
夫子正将炙烤得滑嫩的牡丹鱼放入嘴中，刚咬下一口，他忽然愣住了。
“吃鱼···是为了做别的事情吗？”夫子抬头看向天空。
老人安详的看着韩夜，此刻的韩夜在他眼中仿佛化成了一颗散发着光芒的星辰，那般的夺目璀璨。
“没想到你的修为已经那么高了。”老人有些感叹的说道。
韩夜闻言一笑没有说什么。
“你知道人和禽兽的区别在哪吗？”老人问道。
“没什么区别，我是人，但周围的朋友有时候也叫我禽兽。”韩夜转过头看着老人，露出了一排小白牙。
“···”
“我想收你做徒弟。”
国师府。
‘砰！’
颜瑟一指将黑棋按在木格子间，顿时裂纹四溢。
“这老东西来唐国是为了挖我墙角？”
韩夜抖了抖鱼竿，湖底的鱼感受到震动，迅速的游开了。
“可是我已经有师傅了，师伯。”
白发老人听到韩夜对他的这个称呼有些愣住，略一思索，仿佛释然了。
“你的师傅是颜瑟师弟？”
“他教不了你。”
颜瑟愤怒地从椅子上跳下，夺门而出。
“嘿，我这暴脾气！”
白发老人期盼的看向韩夜。
“你相信机缘吗？很多年前，我看到黑夜的影子落在这座城中。”
“然后我在长安城里看到了一个生而知之的人，我觉得这是不对的事，因为这世上不应该存在生而知之的人。”
“我对他的机缘就此开始，那便是杀死他。”
“现在我又看到了你。”
“你，充满昊日的光辉，是我新的机缘。”
韩夜闻言点了点头。
“那您知道我为什么钓不起鱼吗？”
韩夜随意抓起一把饵料撒进湖里。
湖底无数的游鱼争先恐后的聚集在饵料落下的位置。
白发老人疑惑地向湖底看去，那里盘踞着银鱼，鲶鱼，鲤鱼，还有虾蟹，却唯独没有韩夜刚刚想吃的鳜鱼。
“我撒下的饵料被一些杂鱼给吃了。”
“但是不可否认，因为杂鱼的动静，我的目标上勾了。”
老人看向鱼群旁几条蠢蠢欲动的老鳜鱼。
“可这些杂鱼若是再蹦跶下去，就不美了。”
韩夜的竿一震，鱼群散去，一只硕大的鳜鱼游了过来，猛地一嘴咬住饵料。
“这，才是我的机缘。”
韩夜此时说话的声音仿佛包含着两种韵律，一种来自肉体，而另一种来自这缥缈的天地。
老者愣神看着韩夜的侧脸，好似在刚刚有一瞬间周围的时空忽然静止，有一张由神辉组成的脸重合在韩夜的脸上凝视着他。
韩夜手一抬，黑色的鳜鱼跃出水面，在空中卷曲，四散开的水珠落在老人有些茫然的脸上。
老人从刚才的失神中醒了过来。
“光明师兄，别来无恙。”
一声稚嫩但又带着老气横秋的童音在卫光明的身后响起。
他回头看去，一个穿着道袍的小男孩正微笑的看着他。
“颜瑟？”卫光明有些不敢相信的出声。
“是我。”
颜瑟自顾自坐到了两人中间，三人的身影映照在湖中，像是爷孙三人。
“我不明白。”卫光明此刻的语气由温柔变得恭敬，他看了一眼变成童身的颜瑟，又看向韩夜。
“你不明白什么？”韩夜问道。
“那黑暗是什么？冥王又是什么？”卫光明第一次对自己眼中的世界产生了疑问。
韩夜伸手将卫光明的手放在阳光下，缓慢移动，阴影逐渐遮住了卫光明的眼睛。
“师伯，你看。”
“它本来就是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