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耳」 （下）

「嗡……嗡……」一段又一段的震动声把少女从小天地里强行拉了出来，已经到了要回家的时间。她看着自己的作品:那是一只小鸟自由飞翔的场景。少女满意地笑了笑。她卷起画作，背上了沉甸甸的书包，戴上耳机，走在了嘈杂的街道上。「哇，是铜辉一中的学生，那间重点中学很难考的。」一个小孩指着少女的校服，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切，看看她脖子上的领带，那是吊车尾的班。」一位档主大声说道，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那好像是门口种有一棵杮子树的那户人家的孩子吧，听说她的妈妈不断请求校长让她读下去，真的好浪费啊。」「是啊是啊，真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面对四周纷纷的讨论声，少女一语不发，麻木地往回家的路走着，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常生活了。「嗯，柿子快熟了，又可以再画一幅了。」少女停留在门前看着一颗又一颗的柿子，细细地打量著作画的角度。「喂!丫头!」「喂!喊你呢!」啪的一声巨响从少女的耳边传出，少女吓得松开了双手，画作从她的怀中掉了出来。少女搭头望着眼前的这名女子，那是她的母亲。「好啊，我就在想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又跑去哪里野了？」女士瞪大双眼，气乎乎地责备着少女。「月考的成绩出来了吧，老师都给我打电话了。考得这么烂，你真的把我的脸丢光了!」女士急得抓紧了少女的衣领。啊，是暴躁的声线。少女心想道，这种状态已经没办法沟通了。「妈…我这次……」没等少女说完，母亲就抓起地上的画，当着女孩的面撕掉了。「以后再搞这些破玩意，你就不是我的孩子了!」母亲大声地呵斥道。「你给我好好想清楚了再进门!」说罢，一阵响亮的摔门声阻挡了少女回家的路。她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门前，慢慢地蹲下了身子，用指尖触摸着纸片:这片是小鸟的翅膀，那片是洁白的云朵。这是牠的眼睛。可惜了这幅作品，没能活下来，小鸟最终也没飞向一望无际的天空。少女凝望着被母亲撕碎的作品，心中无数种情绪涌上心头。四周看热闹的人们议论纷纷，却每一人对少女伸出援手。过了许久，人群散了，少女望着这近在咫尺的家门，叹了一口气，换上违心的表情，稳定着呼吸和颤抖的声线，大声地喊:「妈，我下次会早点回家，我会努力读书的，你放我进来吧。」这套生存的手法少女已经驾轻就熟了。果然，话音刚落，门就开了。「我就说我的孩子是懂事的，你现在只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好大学就行了。」女士满意地搭着少女的肩说道。「记得，只要好好读书就行，其他的都不用管，等你上了排行榜第一，妈妈就好好劬劳你。」女士反复洗脑道。「嗯嗯，我知道了。」少女乖巧地点了点头。接着踏进家门，往厕所跑去，吐了半晌，晚饭都没吃就回到房间了。

「叩叩叩……」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少女的思绪，她打开了门，是母亲。少女一眼就能分辨出母亲的神情，是虚伪的笑容。「我的孩子啊，你别怪妈妈撕了你的画啊，都是因为你不听话，妈妈才生气的。」女士带着歉意说道。「不用道歉，我理解的。妈妈想我考第一，过个稳定的生活。」少女拼命地挤出一丝笑容回复道，可此时她的心已经累极了。「我的孩子真乖。今天啊，隔壁小孩就考了班上的第一名了，你要快点赶上她，好让妈妈下次见她时有共同话题聊，明白了吗？」「如果考不到班内前十的话，就没资格和我说话了哦。」女士语气坚定地说道。少女听到这沉默了。「可是…妈…我已经……」少女胆怯地吐出一个又一个字。「你没成功是因为你不够努力哦，我的孩子。」女士摸着少女的髪丝，一边柔声地说道:「妈妈这都是为你好，你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妈妈为你吃的苦啊。」一阵吐意又从少女的身体里传出，她拼命地压抑着自己，一边说出母亲最想听又最有效的话语:「妈，我要学习了，请你出去。」把母亲请出去后，少女从抽屉里拿出了胶袋，再次吐了起来。「人类总是擅长用最温柔的话语说出最无情的话呢。」少女感叹道。那一晚，她躺在床上，彻夜未眠。「也许该选择离开的。」少女喃喃道。就这样，少女过着在学校被议论，在家被监视的生活，唯一不变的，是少女那颗热爱画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