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送你葬于花开之地
沃列恐惧地全身发抖,因为眼前的茉艾拉,不管是语气还是眼神,都绝非自己认识的那个姑娘。
但他仍像将溺之人抓住浮木般地抓住了茉艾拉的手,尽量温柔地问道,
“你怎么了,小茉菈?你感觉不舒服么?”
茉艾拉的眼神开始不断地在涣散和聚拢间切换,神情也从刚刚的优雅魅惑转变成了带着胆怯的疑惑,看上去更像是那个淳朴善良的农村姑娘。
她紧紧握住沃列的手反问道,
“沃列,我刚刚怎么了?”
“我好像不断地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送我花的时候、你给我戴上戒指的时候,那三个场景和这个夜晚在我眼前重叠,甚至连你都有着重叠的影子。”
“我好像还听到有别人的声音在我脑子里说话。”
“我好怕……沃列,我这是怎么了?”
沃列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慰道,
“没事的没事的,你只是……太爱我了,小茉菈,比我爱你…还要多。”
他说到后半句时,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地从嗓子里钻出了一些哭腔。
身为玩家,在与一位NPC如此亲密的接触时,他感受到了,那仍旧传来温暖的身体,燃烧着的是生命最后的火花……
然后沃列回过头,朝克莱顿伸出一只手。
克莱顿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将手中的戒指递了过去。
沃列一手轻抚着埋在自己肩头的茉艾拉,一手将戒指又缓缓戴在了她的左手中指上。
茉艾拉挣扎着抬起头,两只手捧起沃列那已经流下眼泪的脸,怯弱而温柔地说道,
“我懂了……但是沃列,你不要哭……”
“能认识你…我真的好高兴…”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在沃列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你让我感觉…自己长出了翅膀…”
“像是一只鸟儿一样……从花海中…飞向了蓝天…”
费力地说完这些对于一个农家姑娘来说最为浪漫的话后,茉艾拉无力地倒在沃列怀中,全身的皮肤开始出现不断闪烁又熄灭的点点星光,就像是……她长发上插着的那株幽光垂星铃兰。
沃列把她的身体更加用力地揉向自己的胸膛,任由眼泪流淌到嘴里地轻声道,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小茉菈,我会永远记得你……愿你今晚,做一个美梦……”
茉艾拉涣散的眼睛中也开始出现幽蓝的星光,整个身体像是注定离开枝桠的落叶一般垂向大地。
沃列轻轻地将她的身体放下,眼泪滴在她的眼角又顺着那点缀着雀斑的脸庞流下,看起来竟像是茉艾拉也在默默流泪。
等她的身体像是熟睡般地躺在地面上后,竟有许许多多不可能生长在这儿的幽光垂星铃兰从地面钻出,径直穿过她渐渐模糊的身体,一路向上,然后在漫天的星光下,抽苞,绽放。
然而,这片土壤却注定无法承载如此多不凡的花朵,那些与无限帷幕上的星星孔洞交相辉映的铃兰们,又逐渐开始凋零,枯萎,消散……到最后,这一片被沃列眼泪浸湿的土壤上,只剩下了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那里,无言地诉说着又一个浪漫的悲剧。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沃列沉默地站在那如同亘古的石雕,而荣格和克莱顿二人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唯有突然出现的些许轻风吹过麦田才能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良久之后,沃列蹲下身捡起那枚戒指,然后低声问道,
“丞哥,如果想在恩布斯城里杀死一个NPC的话是不是难度很大?”
克莱顿转头看了眼荣格,然后说道,
“其实,关于那家遥望昨日收藏品店的老板,渡鸦和我有一些重要的信息要告诉你。”
于是荣格在沃列的沉默中,又完整地讲述了一遍有关八爪谢弗的事情。
“接下来,我们不是要单打独斗地去对付那个狡猾的谢弗。”
克莱顿走到沃列面前,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说道,
“所以打起精神,发挥好我们能起到的作用,争取早日彻底杀掉这个垃圾。”
然后他又看向荣格,说道,
“那渡鸦,我们俩就尽快离开去利用壁外者的渠道了解这个谢弗相关的信息了。”
“也要麻烦你利用魔女还有北方那个组织的渠道多多收集他的线索。”
“这段时间我们就多在安全屋碰头,尽快商量出一个大致的计划。”
克莱顿又走近几步,到荣格面前郑重地鞠了个躬,然后带有歉意地说道,
“渡鸦,其实不管这次我和沃列能做到些什么,但战斗时对阵八爪谢弗的主力一定是你。”
“而你也知道,虽然我们壁外者死亡一次的代价十分昂贵,但毕竟是可以复活的,所以你如果不想继续参与这件事,只要说一句就可以,我们还能去找其他的办法。”
“就算只到此为止,你对我们两个提供过的帮助也足以让我们铭记于心。”
“我们也一定会找机会向你表达我们诚挚的谢意。”
荣格则摇了摇头,解释道,
“不用担心,就算谢弗没有对沃列做下这种……毫无人道的事,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也几乎是生死仇敌了。”
“至于危险性,对于这种见不得光又没那么强的人来说,只要找对方法,我相信他能带给我们的威胁可能还不如那些强大的野外怪物霸主。”
“总之,我们就先各自努力吧,这件事我是不可能中途退出的。”
于是克莱顿又郑重地向荣格道了感谢。
然后荣格看了眼仍旧沉默地握着戒指的沃列,简单道别后就离开了,只不过走在半路上时,终究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
回到工坊后,荣格来到卧室,他正在制作的口袋储物箱就摆放在自己床脚外面的位置。
那是一个尺寸不小的木箱,足以放下多件武器以及全身的护甲,也因此既需要更长的制作时间,还需要额外的晶石消耗。
而此时躺在这个未完成的口袋箱子中的晶石,就是谢弗分身掉落的恶之脓结晶。
荣格一边较为机械地持续用术式回路蚀刻着木箱,一边分出部分心思靠着手中已有的线索简单推理一下有关谢弗的信息。
“首先恶之脓应该就是他战斗时能操纵的那种黑色粘液。”
“他身上原本有的那些恶之脓暂且不论,后面他通过手下获取恶之脓时,绝不只是简单地杀死了那些手下。”
“他们各不相同的惨状与那凄惨之际的哀嚎,似乎和他们每个人所恐惧的东西不同有关……”
“如果说通过引发他们最恐惧的死法来虐杀他们是产生恶之脓的一种方法的话……”
“在爱情方面是否也有相关的联系?”
“一开始明显不是茉艾拉的那个人格又代表着什么?”
“不对,那枚戒指和恶之脓毫无关系,茉艾拉去世时也未见恶之脓的影子……沃列这条线也许和谢弗的恶之脓并不关联。”
“而那个和我交战的谢弗分身,明明我有一剑都切开了他的肌肉看到了他的腿骨,他的伤口也是正常流着红色的血液。”
“为什么在死亡后除了结晶和恶之脓什么都没有留下?”
“利用恶之脓制造分身会和人骨、血肉等有着额外关联么?”
“这批极为重视的货物被毁掉,他会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么?如果有的话是不是从中能推理出有关他货物去向的线索?”
“他的货物和他的战斗能力有关么?考虑到他的战斗能力主要靠恶之脓增加,货物与恶之脓的联系又会在什么地方?”
“还有最关键的,他的邪教渠道在恩布斯城有着怎样的影响力?解决他之后会出现额外的麻烦么?”
……
想了很多,但真正能有结果的推论却并没有几个,荣格手中关于谢弗的信息还是太过于边缘了,缺少较为核心的线索。
时间也不早了,荣格停下制作口袋箱子的进程,同样也停下了关于谢弗的推理,在关于要不要更主动地寻求镜片魔女帮助的纠结中结束了这令人忧伤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