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暗潮将明
维勒伯爵带着荣格，狮子之影则紧随其后，三人一起出了大厅，经过仍有士兵在训练的广场，来到马厩，骑上各自的马，出了长风堡向西慢慢骑行。
低矮高原上的风带着初夏夜晚的丝丝凉意绕过荣格的脖颈，又从脑后奔向远处。
伯爵骑在高大健壮的战马上，颇感兴趣地扭头瞧了瞧荣格胯下的隐士，夸赞道，
“真是匹好马，甚至有着与外表看上去不相称的力量，不像是马厩中售卖的那些平凡马匹。”
荣格顺着伯爵的话，决定稍微点一下正题，以防对方今晚完全不提正事，回答道，
“这确实是我从马厩买来的马匹。”
“而获得力量的方式一向有很多种，伯爵大人。”
伯爵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继续带领着荣格渐渐向西骑行。在越发暗下的天空中，星星的光芒慢慢刺穿了夜色。
他像一位老师般提问道，
“荣格先生，你对壁左之地和王朝的建立有多少了解？”
荣格轻轻摇了下头，如实回答说，
“知道的不多，仅限于乡野间流传的一些大概和传说。”
伯爵开始介绍道，
“世界之壁以西，整个我们这片已知的世界，都是壁左之地。”
“而我们壁左之地原住民的先祖，都是自起源山脉的初池中走出。”
“在人类之前走出初池的，是泰坦，在泰坦之前走出初池的，是古龙。”
“在古龙之前，则是大地上的百兽。”
三人骑行到了这片土地的尽头，虽然夜色下还看不太清远方的海岸线，但浪潮的声音已经开始拥抱着他们了。
低矮高原在前方很短的距离内下降为海滩，伯爵一马当先，带着身后二人从一个相对较缓的斜坡骑行向下。
“初代的人类先祖们在广阔的大地上埋头探索。”
“一部分绕过起源山脉后向西前行，最终在西北方的泰坦山丘遇到了那群庞大的兄长。”
“在漫长的时光中，泰坦与人类诞下了巨人，巨人又与人类诞下了半巨人。”
“于是不知具体何时，一个泰坦与巨人和人类共存的国度出现在了西侧那名为昂首之地的土地上。”
“另一部分绕过起源山脉的先祖决定向北探索，他们在长翼之地逐渐升高的丘陵山脉间，逐渐感知到了神秘的魔能。”
“并最终建立了名为魔法的科学，迅速在长翼之地中南部创建了星与月的魔法之国。”
“一小部分先祖魔法师选择继续向北前行，去往了被冰雪覆盖的极北之地。”
“并在那里——长翼之地北方，领悟了寒冷的魔法，建立了区别于星与月的，冰与雪之国。”
“两个魔法国度本为同源，但却因为一段隐秘的历史而互相冷颜相向，千百年来未曾缓和。”
“没选择绕过起源山脉的先祖们，向着东方广阔的大地前行，并最终于西至起源山脉，东至短镰之地南部的土地上建立起了独属于人类的松散城市联邦。”
“这其中又有一部分先祖，早早地向东北方渡海而行到达了镰首半岛，使短镰之地的北部也出现了人类的足迹。”
“镰首半岛的人们继续向北方和东方探索，在只有山脉和雪原的土地上撒播了人类文明的种子——那些自称为北荒之民的部落。”
“越过北荒之地向东南走下最后的足迹，人类在世界之壁与镰心群峰的北侧夹凹中，长湖的周边，也建立起了繁荣的聚居地。”
伯爵带着二人下到了这片由石砺和碎贝壳组成的海滩。
三人骑在马上，遥望着被暗色的海面覆盖着的西方，继续听伯爵说道，
“至此为止，除了古龙和他们那群没资格进行天舞的飞龙后代所盘踞的龙石岛。”
“整个壁左之地都算是被人类文明涂满了版面。”
“……国度与国度间独立而迥异，城市联邦间也被分分合合的战争插满了历史的空槽。”
“这样动态而稳定的世界一直持续着……”
伯爵沿着海滩缓步骑行起来，带着二人在这片许久无人造访之地上找到了一艘破旧的小木船残骸。
“直到第一批壁外者的到来。”
他摘下腰侧的钱袋，拿出里面的一枚银币，扔到了那艘木船中。
“那是突然在长湖镇出现的很少的一队人，据传只有个位数…或者是十几个。”
睡在木船残骸里的一只螃蟹被银币落下的声音惊醒，迟疑地移动到自己的木头巢穴边久久没动，似乎无法理解这从天而降的银白色圆块。
“但他们是不死的……不是类似于现在的第二批壁外者这种需要时间的复活。”
“而是根本就没有死过。”
“他们身上的任何伤势都没法杀死他们，且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愈合。”
“强大到不可战胜的他们，从长湖镇开始…湖畔乡镇，北荒之地，镰首半岛，南镰之地，中央联邦……”
“如同点燃了草席一角的火苗般，他们与追随者迅速征服了大半个壁左之地。”
“而与他们的征服脚步一同扩散开来的，还有他们所传播的壁外信仰——四面之主。”
伯爵没再去注意那枚银币和被他打扰的居民，继续在吹来海浪声的风中慢慢骑行。
荣格和狮子之影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三人三马的影子被东方升起的蓝月投在了不断前进又后退的海线上。
“但就算是抛开孤悬海外的龙石岛，壁左之地余下的两片宽广土地也都比他们已然征服的国度更加顽强。”
“……不过他们最终还是胜了，代价是，先后与昂首之地和两个魔法国度的战争，打碎了他们的不死神话。”
“不论他们最初到底是不到十人还是十人以上，都不重要了，因为在战争结束后，只剩下了一个人。”
“他就此建立了笼罩整个壁左之地大陆的统一王朝，成为了四面之主于世上唯一的代行者，成为了把自己的姓名刻在初池旁的——水晶王。”
“而从王朝建立至今，持续的时间虽然长于一两代人能够覆盖的时间，却……”
伯爵胯下的战马似乎是对这种养老般的散步有些厌倦了，开始不耐烦地甩动着马尾。
伯爵微俯身子，安抚地拍了拍战马的头，随后继续说道，
“却远远短于一个民族和群体所能够记忆的极限时间。”
“其实你也感觉得到，随着第二批壁外者陆续出现在世界各地。”
“各种星空外的诡谲神祇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在地上投射出祂们的力量。”
“也就是自从原本温暖的月亮变成清冷的蓝之后。”
“王朝的稳定就变得如同飘在水面的肥皂气泡一样——美丽而脆弱。”
“一触即破都是对这种稳定性的过誉。”
“如今的情形，仅仅是时间悄然流淌，就足以使水面下涌动的暗潮，成为撕碎气泡的巨浪。”
马蹄下的石砺海滩渐渐收窄，东侧升高的地势在面向大海的断面上，似乎出现了一个能够深入其中的洞窟入口在若隐若现。
“相信我吧，荣格先生。”
“这个水晶王朝，整个壁左之地，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动荡……乃至战争。”
“而我无从去猜测那群倔强的北荒之民对此作何打算。”
“同样我也没法确认管理着南镰之地的潘希特大公有着怎样的盘算。”
“我只知道，虽然我这片领地仅仅是南北短镰之地的联通区域。”
“虽然我这片领地没有一个像样的城市。”
“但这片土地上，一样生活着勤恳的农民和辛劳的牧民。”
“一样生活着各自有不同名字的年轻人，老人，和孩子。”
伯爵带着身后二人来到那洞窟入口之前，牵动缰绳使战马原地转过身来，看向始终安静听着自己讲述的荣格，说道，
“而为了在扑面而来的浪潮中保护我的领民。”
“我需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