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历史在此停下脚步
久违的代表世界变换的白光在荣格眼前慢慢消散，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回到了位于滨海公寓的缪丞家中。（接第32章）
他从客厅的沙发上坐起身，看了看窗外蓝色大海之上即将迎来日出的天色，终于回忆起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睡前想要做的事——弄清金星是否真的消失了。
他看了眼柜子顶上还没醒来的墨羽，轻轻地走出客厅来到阳台，盯着东方将要升起太阳的海平面观察起来。
然而一直等到半个太阳都已经钻出了海面，天空的亮度已经不可能看得到星星，荣格也没有看到那颗理应于太阳出现之前在它侧上方亮起的醒目星辰——启明星。
再加上在这个世界昨晚时，他也确认过长庚星消失在了夜空。
如今看来，不论自己觉得这有多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那颗名叫金星的行星消失了。
于是他坐在阳台上望着大海发呆，试图用放空思维的方式去触摸金星消失与人类消失之间的关系，却一无所获。
直到太阳已经完全离开海平面且升起了一些距离，清晨的阳光透过超透玻璃窗照射到公寓客厅的墨羽身上时，它缓缓醒来的声音才将荣格的思绪拉回。
荣格走回客厅，拉开背包开始招呼着墨羽一起吃些早餐。
等拿出的简易餐点被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荣格问道，
“墨羽，我昨晚和今天观察了一下，发现金星似乎消失了。”
“你的记忆中对这种变化有印象么？”
墨羽愣了一下，然后吞下嘴里的一颗花生，歪头思索着回答道，
“好像没有，完全不记得发生过金星消失这么大的事情。”
荣格点头，然后根据已有的线索推理道，
“这么说，金星消失的时间点至少晚于或等于人类消失的时间点，当然，也有可能发生在人类消失之前很短很短的一段时间里。”
“短到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因尚不知道的原因而产生变化并失去意识了。”
墨羽狠狠的点了点头，同意荣格的想法。
荣格皱了皱眉头，好像想到了什么盲区似的问道，
“但是，金星作为轨道与地球那么近的行星，质量也有地球质量的八成多，突然就这么消失了，没对地球产生任何影响么？”
“比如轨道的变化，潮汐的变化之类的？”
墨羽眨眨眼睛，然后蹦到阳台并飞上了栏杆，回答道，
“至少从琴岛现在的情况看来，好像并没有产生什么足以让我们认知到的影响。”
“不过其实也挺正常的吧，就算金星离地球的轨道再近，那也是两条轨道上，而不是像月球一样是地球的卫星。”
“它那点引力比起轨道中心的太阳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就算消失了没产生任何影响也有可能。”
“何况我们醒来的时间距离人类消失都快一年了，假设金星也是那个时候消失的，那就算有过影响现在也消退了吧。”
荣格理智上觉得墨羽说的话很对，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种别扭的感觉。
一颗天文尺度下的星球凭空消失，实在是比人类没了更让他难以接受。
而若不是凭空消失，反而是碎了或者裂了的话，那么金星的遗体在哪呢？更内侧轨道的水星，或者地球再外层一级的火星都质量太小，根本没资格捕获碎裂后的金星。
类似的疑问始终让荣格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一些信息，但又碍于确实没有相关的线索，便只能作罢，先将疑问放在心里。
墨羽看荣格一脸沉思却又没继续谈论金星问题，便蹦回室内，有些期待地问道，
“这个公寓我们应该算是探索完了吧，接下来要去哪？”
“你不是一直对深蓝微光感兴趣吗，我知道它的东亚分公司在哪，离这儿倒也不算太远，要不然我们今天就去那里看看。”
荣格正巧也刚要考虑今天的行程问题，不过保险起见他说道，
“昨天我们是直奔着游戏装置探索的，今天我们最好再相对仔细地找找，看看能不能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结束之后再考虑下一站的问题。”
“我从东侧的主卧开始，你从西侧的厨房开始，我们俩各自把整个公寓找一遍，以防我们的个人习惯导致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说完，荣格摸了摸有些兴致缺缺的墨羽，便转身开始探索起来。
看得出来，墨羽这只渡鸦对这种在室内翻翻找找的活动不是太感兴趣，不是还是按照荣格的吩咐，飞到厨房开始快速翻找起来。
一段时间过后，一人一鸟都来到客厅，荣格神色颇为兴奋地拿着一张纸放到茶几上，示意什么都没找到的墨羽看一遍。
这张纸是他在餐厅桌子上的花瓶下面发现的，明显是房主有意留下，再结合上面的内容，信息量不可谓不大。
墨羽飞上茶几低头看着纸，用有趣的嗓音读了一遍，
【致我不知身份的读者：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份留言，不管你是我朋友中的哪一个，还是单纯只是公寓的服务人员，都请立即报警，因为我必然已经失踪在了位于尤里恩岛的深蓝微光公司总部。
以及，那些关于玩家精神异常的新闻都是真实的，作为深蓝微光的前公司员工，我要控诉水晶碎片这款游戏具有不可估量的危险性，至少要在国内禁止游玩这款游戏。
而如果，没人能看到这份留言，那么有着两种可能。
一种是我安全回来了，另一种……则代表着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计划在什么时间，甚至也说不清他们具体计划了什么，仅凭我知道的那些琐碎信息，如若写下来也只会被当作是疯人的梦中呓语。
我希望我能安全回来，而且一切都不会太糟。
但假如真的是后面那种结果，那么就让这份不会再有人看见的留言，作为无言的证据，一直静静地等待到下次历史重新启航吧。
————一个魔鬼的帮凶】
看完纸上这些颇为谜语的文字，墨羽歪着脑袋开始消化，而荣格则因为提前看了一遍所以已然开始了思考。
片刻后，墨羽首先说道，
“看起来，人类消失没准还真的和水晶碎片这款游戏，以及背后更关键的，深蓝微光这家公司有着联系。”
“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它的东亚分公司么？也许会有更多线索。”
荣格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
“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们假设留下这份留言的人是缪丞，那他在已经身为东亚事业部二把手的情况下仍然要飞到尤里恩岛的总部去探查，说明整个东亚分公司都基本不会有太有价值的情报。”
“虽然或多或少能捡到一些信息碎片，但此时我却想探明另一件事。”
他坐在沙发上，向窗外的蓝天白云望去，继续说道，
“假如人类真的是在瞬间突然消失，那么天上正在飞行的飞机，轨道中正在飞奔的列车，军事设施或者核设施等必须有人持续监控且一直运行的高危场所，岂不是瞬间就会失控？”
“再简单点，人类瞬间消失，那么给城市留下的绝不会是干净空旷的街道，而会是被车祸现场所填满的街道。”
“但事实是，街上绝大部分车都好好地停在路面上。”
“所以为了探明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至少需要找到飞机或者轨道列车这种载具如今的样子。”
“想来想去，有一个选项最为合适——那就是高铁。”
“我们可以去高铁站，顺着轨道向外找，必然能找到高铁列车。”
“不管是在高速运行时脱轨而出的列车，还是经过减速稳稳停在轨道上的列车，都能为我们带来有价值的信息。”
“而若是能在列车上找到一些与人类消失有关的情报，那更是大赚特赚。”
墨羽盯着荣格听完了这段话，颇为同意地点头说道，
“有道理，而且荣格，你现在就像个真正的侦探一样。”
“那我们就去琴岛北站吧，那里就是一个比较大的高铁火车枢纽，我们顺着轨道找，一定会有收获。”
“打起精神来荣格！我们出发咯！”
“首先我们要做的，就是爬下33层楼梯走出大楼！”
荣格叹了口气，背上背包跟着墨羽走出了房门。
…………
琴岛北站再向北大约十公里左右的一处高铁轨道旁，下了车的荣格和一旁地上的墨羽看着前方轨道上稳稳挺好的一辆高铁列车开始了讨论。
在这稍微提一句，由于从刚才的滨海公寓到琴岛北站本就有十一二公里的直线距离，而按照计划荣格又不确定自己到底需要沿着轨道向外找多远。
所以为了不把自己累坏，也为了相对节省一点时间，荣格在路上的商铺中“借用”来了一辆山地越野自行车。
虽然琴岛这不算平坦的地形导致骑车也比较累，但总归比步行好上太多了，尤其是在速度方面。
说回列车附近，墨羽蹦跳着上前，打量了一下与轨道严丝合缝的列车车轮，问荣格说，
“这车停得这么稳，是不是说明人类消失之前至少有时间把车停下？”
荣格走近看了看，有些保守地说道，
“大概率是的，不过也有可能是这辆车离市区太近，早已减速到了一个比较低速的范围，然后这段轨道又直，所以在人类突然消失后慢慢靠摩擦力停下的。”
“总之还不能完全确定，还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墨羽兴奋的声音打断了，
“嘿荣格你快来看！门都是开着的呢！”
“这下可以确定了，人类在消失之前，不止能停车，还有时间打开车门把乘客放出来。”
“虽然不知道放出来之后他们又干了什么。”
荣格也有些兴奋，这个寻找载具的计划着实异常的顺利，于是也不再拖延，叫上墨羽就从打开的列车门走进了车厢。
他们首先进入的最外端的一列车厢，如果不是1号车厢那就应该是末号车厢，正好一节节车厢走到另一端，能把整辆列车搜个遍。
他们首先开始翻找货架上没有跟着人类一起消失的行李包裹。
不过翻了半个车厢后荣格却发现，这里面存在有用信息的概率实在太低。
毕竟这些行李包裹就和他前世所在地球社会时差不多，大的行李箱中多半是衣物和一些家居日用品。
包中基本是随身用得到的一些物品、小电器、充电装置之类的，少数包里能有一两本书，但那崭新的书页也让人怀疑这被背来背去的书到底有没有被翻读过。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荣格见到的所有小电器的充电口，都是统一的。
相应的，他在包里见到的所有充电装置的线口其实也是一致的，这不禁令荣格稍微产生了一点羡慕。
总之，翻找行李包裹的付出回报比在目前看来实在太低，于是荣格决定转变战略，先从这端走到另一端，主要只看座椅和地上有没有值得注意的东西。
如果实在一无所获，那再从另一端走回来，并开始翻找行李包裹。
反正他包里食物和水还够，大不了找到黑天就睡在高铁里，绝对也算不上难受。
按照这样的计划，荣格和墨羽开始快速地朝着另一端前进，且荣格心里还一直在默默祈祷，千万要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而后，说不准和他的祈祷有没有关系，一人一鸟竟然真的在倒数第二节车厢的座椅上找到了绝对有价值的东西——一台电池早已没电的相机和一块有着屏幕的硬方盒子。
其实相机已经在车上看到不止一个了，而且也都没电了，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那个方盒子，它像是缪丞家的VR装置一样，仍然有一个指示灯在极为缓慢轻柔地闪烁着蓝光。
荣格走到坐椅旁，暂时没有拿起那个盒子，问墨羽说，
“这是什么？这个灯肯定是说明它还有电对吧？”
墨羽跳上座椅的靠背，点头回答道，
“没错没错，这东西确实有电，而且它有电也是极为合理的。”
“这是LCD·VSR，也就是大容量视频存读设备。”
“厚重的电池，超大的硬盘，极简的系统，以及不错的屏幕，这东西就是由这几样组成的。”
“因为它里面足可以存下八万个小时的超清视频，而这些视频长度拉直放在一起足可以记录一个人的一生，所以又被称为电子骨灰盒。”
荣格微微有点激动了起来，说道，
“而这个仍然有电的设备和相机链接在一起，我有预感，我们将能看到人类消失之前最后的画面了。”
墨羽也开始催促道，
“快，快开机！”
于是荣格断开连接线并抱起装置，坐在一旁的座椅上，摸索着按下了开机键，随后在极简的系统界面前稍有停顿，便迅速地将视频文件按照时间顺序倒叙排好，最后点开了一份时间最新的视频文件。
屏幕上出现了视频画面，那正是一段在这截车厢上通过相机录制的视频。
视频中出现了一位中年男人，看姿势应该是正一手托着相机拍摄自己。
他的脸上堆满了惊慌、不敢置信以及不知所措，但似乎也仍有一丝微弱的兴奋。
带着这样的神情，他开口说道，
“呃，这是一份……嗯，关于最后时刻的记录。”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生命能看到这段视频，但总之，就在刚刚一两分钟前，所有人类的视听信号都被拦截，并灌输进了一段完全统一的幻觉。”
“幻觉？算了就用这个词，现在的时间紧张，我不太能考虑措辞是否严谨。”
“哪怕是正在睡觉，甚至处于不该做梦的深度睡眠中的人，也清晰地看到了这段幻觉并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们向身边人相互求证，已经证明了至少我能接触到的所有人看到的幻觉都是一致的。”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科学所能解释的极限，所以人们不得不相信确有这样的伟力存在。”
“而这样的伟力又在幻觉中……向我们讲述了那样一句话，所以我们即使再不愿面对，似乎也避免不了那悲剧的结局了。”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给家人、爱人，以及自己在乎的人打去最后一通电话。”
“但我已经没有可以说遗言的人了，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记录这个过程……狗屎，这车厢现在也太吵了，靠相机的收音不知道能不能录清楚……”
“之前幻觉刚结束，车就慢慢停下了，现在看样子他们好想要把门打开了。”
“这样也好，大家吵成这个样子，连打电话的都没法好好打。”
“好了，趁现在车厢空了很多安静了一些，我继续说。”
“啊……其实说到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可继续说的了，因为我也仅仅是在等着最后几分钟过去而已。”
“虽然这个世界的历史永远在继续向前，但看起来，人类的历史就要止步于今天了。”
“因为在那段幻觉中，有一个漆黑无比又十分诡异的巨球漂浮在我眼前，随后一种绝非任何语言但你却能明白其意思，类似自言自语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在整个幻觉中响起。”
“那声音说道：”
“所有人类将在……十分钟后……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