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何谓天下苍生
晨光微熹，尘埃落定。
鬼魅畏惧强光，基本都是昼伏夜出，然而殷姨娘并未离去，她抱着自己的女儿，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接受着清晨阳光的洗礼。
结局虽是灰飞烟灭，却宛如得到了新生。
她们离开之前，望着师柳柳的方向，诚挚地说了声谢谢。
师柳柳回道：“不谢。”
两位长老察觉到异常，匆匆赶回来时，终究还是晚了。
郁明哲站在尸山血海中环顾四周，头皮像是在这一瞬间轰然炸开，剧痛沿着神经一路蜿蜒而下，直达心脏，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良久，郁明哲睁开眼睛，望向师柳柳道：“为何不出手？”
师柳柳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师尊你也看到了，那子母鬼的实力已至金丹，上去就是送死，我怎么敢出手。”
郁明哲声音有些冷：“你平日里不是挺勇的吗？”
师柳柳摇了摇头：“师尊，我是很勇敢，但我的这些勇敢，只对于我有把握的事情。
义父教导过我，识时务者为俊杰，逞匹夫之勇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遇到危险时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想办法叫大人过来帮忙。”
“那你怎么没叫我们？”
“我也想叫你们，然阴气太盛了，信号弹发不出去。”
听着两人的对话，曾子蹇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刚想说些什么，一旁的杜子滕气愤道：“五师叔，你别听她瞎扯！她袖手旁观不说，也不让我们出手，还一掌打晕了与女鬼对峙的白师姐……”
一听师柳柳对白初雪动手，魏寒江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看向师柳柳的眼神带着凛冽的寒气。
倏地，他一掌朝师柳柳拍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便来到了师柳柳身前。
“三师兄！”
郁明哲吓得肝胆俱裂。
炼气修士怎么能承受住元婴修士的一掌，即便这一掌没有附带任何灵力，要是这一掌真中了，师柳柳不死也残。
然而下一秒，师柳柳鬓发间的桃花飞出，挡在了她脑门前。
咔——！
一掌的威力散去，桃花飘零坠地。
万兽山脉，正在捕捉灵兽的师桧柏，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像是在透过空气看向远方。
师桧柏眼中杀意毕露。
师柳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地上破碎的桃花发怔。
等她回过神来，背后全是冷汗。
男主想杀她？
如果不是义父给的保命法器，能够抵挡住元婴境高手的一击，她今日真的就要上西天了。
一掌未中，魏寒江并没有出下一掌，他像是没事人一样，上前抱起还在昏迷中的白初雪，连正眼都没给师柳柳一个，仿佛她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
对于师柳柳来说，魏寒江像是一座她目前无法跨域的大山，她根本没有实力找魏寒江进行理论。
师桧柏还教导过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今日这份仇她记下了。
于是师柳柳先将魏寒江放下，把矛头对准了挑事的杜子滕。
她看向杜子滕，眯了眯危险的眼睛：“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不让你们出手，你们有这么多人，我一个人还能阻挡你们拯救苍生不成？”
“你……”
杜子滕一时语塞。
师柳柳讥笑道：“自己怂不敢上，还把责任推卸给别人。”
杜子滕憋得一脸通红，他有些气急败坏了：“分明就是你的错，白师姐带领我们布下僭阳阵，共同抵御鬼婴的攻击，是你一掌把白师姐打晕了！
你还让女鬼快点动手，女鬼还感谢你了……”
“师柳柳！”
师柳柳心底惊了一下，她闻声望过去，对上了郁明哲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愤怒痛苦，有自我怀疑，还有茫然和失望，郁明哲的眼神让人心慌意乱，师柳柳害怕看到这样的眼神。
郁明哲声音有些暗哑：“我不是教导过你，身为修真者，要肩负起守护天下苍生的责任吗？”
师柳柳知道自己这回赖不过去了，于是便敛起了随意，端正了态度。
她盯着郁明哲的眼睛：“师尊，敢问你口中的苍生，是什么，是单纯指活着的人吗，是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吗？”
郁明哲神情疲倦：“我知你巧舌如簧，你还想辩解什么？”
师柳柳道：“师尊，在你对我失望透顶之前，你可想过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郁明哲默不作声。
师柳柳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随即道：“很久之前，这落樱镇的樱花还是白色，短短几百年，满镇的樱花皆成了粉色。”
“这一切的变化皆因为，镇上的居民听信迷信残害女婴，还将女婴的尸体挖眼后埋在树下。”
“樱花树吸收了女婴的血，才会变成如今耀眼的颜色。”
“那殷姨娘忍受刀剐，甚至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才为刘老爷诞下一女，然而刘老爷却嫌弃孩子是个女儿，竟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掐死，像别家那样剜眼后埋在门口的樱花树下。”
“然而，白师姐还有杜师弟他们，却要为了刘老爷这样的苍生，对付殷姨娘母子这样的厉鬼。”
师柳柳字字如刀，划在郁明哲的心上。
她欺身上前，盯着郁明哲的眼睛，语气仿佛质问：“师尊，何谓天下苍生？”
“刘老爷他算吗？”
“那些没有机会长大的鬼娃娃，就不算吗？”
郁明哲忍不住后退半步。
师柳柳停下脚步，不再上前：“师尊，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以来便天经地义。”
“我不信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也不信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只知道，如果坏人干了坏事，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行凶作恶！”
“这样一来，天理何在，公平何在？”
即便是那么文明的现代社会，故意杀人罪还要判死刑呢，更何况弱肉强食的修真界？
这里没有法律的保护，受害者化为厉鬼上门自讨公道，已经是很大的悲哀了。
她自然要助其一臂之力。
师柳柳后退两步，语气温和了许多：“师尊，我们身为修真者，自然要守护天下苍生，你的话我谨记于心。”
“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冷眼旁观，甚至助纣为虐的恶人。”
“还请你多相信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