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人物
这是一张淡蓝的笺纸，飘荡着江南水乡的味道。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霍休虽是胡人，却是极有文学修养，对汉文化的造诣很深。他书房里随便一张纸片，都有汉文明的历史痕迹在。
此刻霍休坐在大厅里，缓缓吟诵来自汉乐府的诗句，一幅江南画卷在众人眼前展开，缓解了众人心头凝重的气氛。
随后霍休将笺纸传给一名面带病色的大夫，
“贝大夫，你一向见识广博，可认得这笺纸出自何人的手笔？”
贝大夫本名贝海石，因为久病成医，江湖人称贝大夫，他是霍休手下帮派之一，长乐帮的重要人物，以一套五行六合掌享誉江湖。
其实长乐帮帮主司徒横不过是贝海石操纵的傀儡。所以这次长乐帮进长安拜见霍休，实则以贝海石为首。
连大厅的聚会，也没司徒横的位置。
当然，司徒横本身也极向往长安的繁华，进入长安城就一头栽进勾栏里，此刻正在听曲。
对他而言，反正呆在长乐帮或者霍休府上，都是无所事事，还不如听曲。
贝海石面色凝重，“在下属实看不出笺纸的来历，只记得前代开封府包拯审案查冤时，曾有个白玉堂，轻功绝世，入东京大内皇城如无人之境。
可在下想来，大人的书房防备不见得比那宋国禁中差多少。
此人无声无息在大人书房里留下笺纸，轻功可谓近乎鬼神了。大人不可不做防备。”
霍休笑道：“还是贝大夫心细，确然如此。不瞒你说，我和西域明教颇有交情，明教里有一位法王轻功盖世，曾来我府上想讨一坛极品的花雕，也给我手下人看到影踪，当然也终叫他得手，可如此无声无息，突破我手下防备，着实不能。这人轻功高明若此，他今日落字想取我随侯珠，就怕明日又说要来取我项上人头了。”
他虽笑着说话，可是杀气毕露，大厅众人脸色不免凝重。
霍休顿了顿，“明天我不希望随侯珠丢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诺。”
一众高手忙地领命。
…
…
大镖局，一个青年乘着一辆黑色的马车从大镖局里离开。
青年叫做郭青，乃是大镖局两大打手之一郭壮的弟弟。郭壮因为和司马超群的夫人吴婉偷情，两年前被卓东来找机会除掉了。
郭青却很得卓东来信任，或是出于愧疚，卓东来失踪后，司马超群对他很是倚重。
大镖局在卓东来失踪，司马超群久病不愈的情况下，还能支撑到现在，郭青功不可没。
现在他俨然是小一号的卓东来，也爱穿卓东来喜欢穿的紫衣。
马车进入明德门，即便如今长安冷寒，多年战乱，依旧改变不了长安的繁华，其中胡商往来，比比皆是，汉家文明的古老气息亦处处皆是。
郭青来到长安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进入一个隐蔽至极的小院。
“见过主上。”
这位大镖局如今的大管家，对着一个年轻人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主上”。
若是外人知晓，恐怕难以置信。
年轻人正是秦川。
“郭青，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些年你做的事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你冒着风险来找我，可是因为得到什么重要的消息？”
郭青点头，拱手道：“禀报主上，属下查到一些关于霍休来历的事。”
秦川：“你说。”
郭青：“世人皆知霍休来自西域，却不知霍休的武功家数以及具体来历。不过根据属下的探察，以及他今日曾对多人提及过，与明教颇有几分交情，属下可以断定，霍休应该是山中老人霍山的后人。”
数百年前，其时波斯大哲野芒设帐授徒，门下有三个杰出的弟子：峨默长于文学，尼若牟擅于政事，霍山武功精强。
霍山不但武功厉害，而且还建立起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掌握一个可怕的杀手组织。
这个组织针对的刺杀目标，往往是掌权者。
在波斯曾引起极大的恐慌。
后来山中老人还从明教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里悟出乾坤大挪移的心法，本身还创造出一门圣火令武功，以波斯文字铭刻在明教圣火令上面。
只是明教高层中，已经没有人钻习波斯文，且不缺武功，因此圣火令武功没有在明教出现过。
何况，近年来，明教的圣火令已经遗失掉。
有人说是丐帮下的手，也有人说是本代教主不肖，丢失了教中圣物。
这些典故，秦川是研究过。
因为秦家和明教实在有冤仇未解。
既然有仇，当然要好好了解。
秦川：“这么说来，霍休很可能会山中老人的武功。听闻山中老人的武功乃是纯粹的杀人技，且带着邪气，教人防不胜防。郭青，谢谢你的提醒，只是你怎么知道我要对付霍休？”
程灵素失踪在霍休那里的线索可不是郭青提供的，而且跟郭青不是一条线的人。
两条不同的线交汇，乃是秦川的忌讳。
郭青不禁冒出冷汗，“主上，属下并非有意刺探主上的事，只是霍休今日召集了许多人商议他书房留下一张笺纸的事，属下打听清楚，猜想有这样的能耐的人也只有主上了。至于主上为什么要和霍休作对，属下一点都不清楚。”
秦川淡淡一笑：“我信你的话，不过你肯定对我有隐瞒的。说吧，卓东来是怎么一回事？”
郭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叹息一声：“我就知道瞒不过主上的，只是卓爷对属下实在恩情深重，属下确实想通过霍休的事，替他隐瞒一二。”
秦川微微惊讶，“这么说卓东来没有死，而且也搅进了长安城的浑水里？”
这对秦川而言，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他还补了几剑，卓东来这都能活下来，简直挑战他对生死的认知。
郭青：“卓爷确实还活着，而且武功比以前更可怕了。但性格似乎也改变了一些……”
秦川挥手打断郭青的话，“卓东来杀了你哥哥，你为什么还想着帮他？”
郭青：“我哥哥和夫人偷情本来就不对，而且卓爷确实很用心地对我。属下实在想报答他。”
秦川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来见我，也是因为这件事上，你背叛我了，心里矛盾。你自我了断吧。”
郭青早就准备好一把匕首，听了秦川的话，毫不迟疑将匕首插进胸膛。
他知道自己在秦川和卓东来之间摇摆不定，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来见秦川时，他也有了心理准备，同时也是为了告诉秦川霍休的消息。
他真是一个矛盾且纠结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