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卢老师的豪横礼物
广博池畔，火光冲天。
刘备同样在来的路上，看到了太平道众人布道的狂热场景。
上千人对着一团篝火狂舞，无数道黑影，对一个不存在的神明宣誓忠诚，这是极为恐怖的画面。
他没有崔州平那么复杂的想法，他在安平郡里看到的一切，对他来说，只是通往洛阳的其中一道风景。
这样的风景，如今半个大汉都在发生，往后的四年，太平道将如金色的庄稼般果实累累，惹人垂涎。
到时候，将有多达一百万黄巾军掀起暴动，并被十万禁军在八个月内，轻轻松松地镇压，堆成三十万尸体组成的京观。
有多达三千万人在黄巾之乱与董卓之乱中因为饥荒瘟疫而丧生，剩下的两千万人变成士族相互厮杀的筹码，成就后世所说，将星闪耀，人头高叠的三国时代。
在刘备看来。
这不是杀死张角、消灭某个邪教就能避免的，没有张角，还有张鲁。
也不是杀死刘宏、毁灭某个朝廷就能阻止的，没有刘宏，还有刘协。
更不是杀死董卓、打败某一个军团所能逃避的，没有董卓，还有袁绍。
这是历史规律的结果，是大自然与人类共同的决定，用恩格斯的话来说，就是多种力量对抗形成的一股合力。
十二年的瘟疫饥荒，朝廷只顾着镇压士族，搜刮民财，征讨西羌，放任太平道这颗脓疮，做大做强，大汉与大自然的矛盾，士族与朝廷的矛盾，流民与天子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得不战争解决的地步。
以刘备一介凡人的能力，他能做的不是阻止战争爆发，而是在战争前积蓄力量，尽可能成为获胜的一方。
不然的话。
最好的结果，便是效仿后来年纪渐大，逐渐通透的崔州平，带着博陵崔氏的子孙后代以及无数珍贵的书籍，躲在深山里，保存实力，
等待太平盛世到来，以上代文明传承者的身份，参与到新时代的重建，重新成为王朝的权势者。
要知道，往后七百年，博陵崔氏都是社会金字塔顶层的那群人。
六月的高温，即便到了晚上也无法散去。
广博池因为白天太阳的蒸腾，似乎下沉了好几尺的样子。
刘备非常口渴，他走进约会地点的采桑林，抬头看向树冠，本想伸手摘几个桑葚解渴。
可他惊讶地发现，桑林里的桑葚被一扫而空。
五月开花，六月结果，此时桑树应该结满累累果实，可是树上却没看到几个果子，较低位置的树叶都被人摘光，连树皮都被揭掉。
晚风习习，仿佛蝗虫过境一般发出嗡嗡声，他甚至能听到桑树哭泣的声音。
当他回身看向广博池旁，丈八渠帅举行的盛大祭祀活动，一种联想让他莫名恐惧。
难道，这些树皮树叶都是被灾民吃掉的吗？
他不敢离广博池太近。
因为他嗅到了野兽的气息，感觉到了野兽般的视线。
很臭！也很危险，毛骨悚然，也许灾民吃掉的不只有野兽，还有……人……
一阵慵懒地脚步声传来。
有人似乎朝着他这边走来。
他看不清人脸，无处躲藏，忙脱掉鞋子，爬到树上去，希望对方看不见。
这个时代的青丝鞋远不如后来的鞋子结实，不好好珍惜就会破掉。
所以，他脱了鞋子，装进怀里，直接抱住树干向上爬，试图躲避对方的视线。
一只手忽然抓住他的脚踝，把他向下拉去。
寻常人这样抓法，刘备甩腿就能挣脱。
可那人抓脚极有法门，不抓他骨头，而捏他的脚筋。脚筋一软，刘备浑身无力，从树上掉落下来。
落下时，刘备握紧了藏在腰带里的短剑，如果对方敢对他动手动脚，就干掉对方。
一副千锤百炼的身体将刘备稳稳抱住，甚至不往后面撤退一步，显然是个下盘扎实的练家子。俊朗的脸上满是不解。
“你见到我，为什么要爬树？”
接着这人轻笑一声，似乎对于刘备的逃脱产生其他的兴趣，又问了一个问题。
“我又不是坏人，你还要对我拔剑吗？”
刘备心想，刚才盯着我看的禽兽该不会就是你吧？
他没有说出口，怕崔州平生气。
崔州平微笑地看着怀里的刘备，从刘备怀里把鞋子拿了出来。一举一动都很君子。
“把脚给我，我给你穿鞋。”
刘备偏过脑袋，不想和这个强的过分的女人说话。因为崔州平握住他的手腕，让他拔不出短剑，他讨厌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
崔州平松开按在剑柄上的手，用拇指擦拭刘备的嘴唇，摸到了干裂的硬皮，立时会意。
“口渴了吗？”
刘备想说没有。
她却把刘备放在树下，从腰带上解下一个白玉酒壶，拧开塞子，递给刘备。
白玉酒壶是散发果实的鲜味。
刘备紧张地接过酒壶，看到紫红色的液体，想了想，喝了一口，才知道是桑葚酒。
里面加了蜂蜜，甜美无比。
于是喝了一口又一口，进入了真香模式。
“啊，真好喝。”
低纯度酒精饮料的作用下，刘备的脸上露出微醺的粉红，很是好看。
崔州平看得有些着迷，半晌，才想起从袖中取出手巾，擦拭刘备的嘴角。
“喝慢点儿，整个安平郡的桑树林都是咱们家的，咱们家里的桑葚酒都是你的，灾民没来之前，我收到消息，早就叫白婆婆派人把所有的桑葚都给摘走了。”
听到“咱们家”这三个字，刘备知道崔州平是吃定他了，忙把酒壶推了回去。
“我不是你们家的。”
崔州平把酒壶放下，双手握住刘备的双脚，合在手掌中心，迟迟不愿塞进鞋子里。
“你的脚，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脚。”
然后，崔州平又盯着他红透的耳朵和脸蛋，骄傲地说着：“你的脸和耳朵也是。”
这种欣赏纸片人般的语气，仿佛刘备的美丽是天下第一的，并且已经完全是崔州平的了，再也逃不出崔州平的掌握。
“你注定是我崔州平的人。”
“崔姐姐，你了解我吗？”
崔州平摇了摇头，表示不了解，毕竟两人认识不到半天。
刘备盯着她的眼睛，希望崔州平和他能从最基本的交往开始。
他心里，男女之间的结合，一定是肉体上的相互吸引，他对丰神俊朗的崔州平确实有强烈的感觉，但要结婚过一辈子，光靠肉体维系是不行的。
必须先有灵魂上的摩擦。
可崔州平完全不理解刘备的想法。
因为这是东汉！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卢植已经把刘备许配给她了。
东汉时代的大部分爱情，大都是《孔雀东南飞》一般的婚后恋。先有夫妻关系，再有夫妻之情。
夫妻之间，如同公司里的合伙人，是靠着共同经营家庭，照顾子女与父母来维系的。没有子嗣就要散伙。
所以在崔州平看来，要先生一个孩子再说！
唐代的《游仙窟》是纯粹的一夜情，看对了眼，大家今晚就缠绵一夜，明天依依惜别，有机会再来。女主角崔十娘也是博陵崔氏出身，和张太守是先有一夜情的肉身关系，再有恋爱关系。
元明时期的《西厢记》、《金瓶m》等书，都是先有肉体之恋，再有男女之情。其中《西厢记》的主角崔莺莺是崔宰相的女儿，也是博陵崔氏出身，和张生也是先有肉身上的吸引，再有精神上的升华。
可以说清代以前，士族男子对于和博陵崔的女性发生关系，并升华精神，算是一种小说套路标签，就像轻小说里，多半要有一个被男主杀必死的清华族姓氏的贵族大小姐。比如xx寺，xx院，x条之类的。
而且倾向于先有身体上的吸引，看你长得俊不俊，美不美，再有灵魂上的火花。
而《红楼梦》中那种，贾宝玉与林黛玉之间，流完一生眼泪也毫无肉体关系的柏拉图之恋，要等到一千四百年之后才能成为一种普遍的爱情向往。
所以，活在东汉的崔州平，她的答案是，“也许，你明年再问我的时候，我们相互间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那时候，我大概已经怀上第二胎了吧，你希望孩子们，叫什么名字？崔永和崔理怎么样？”
接着，崔州平爽朗一笑，闭上眼睛，悄悄靠过来，打算和刘备碰个鼻子。
“才不要和你生孩子！”
刘备用脚，踢了一下她俊俏的脸颊，故作厌恶地说：“所以，比起我的内在，崔州平你更喜欢我的身体，对吗？”
崔州平握住刘备的脚踝，主动把脸贴到他脚下，很直白地说：“是，我就是爱你的身体，我相信和你在一起，一定能生许多身体健康、长相出众的后代，在这个时代，出色的外表与健康的身体比内在更重要！”
刘备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把脚掌收回来，于是，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可我的身体已经是别人的了，她在幽州等我，等我从洛阳回去找她，请你尊重我的身份。”
崔州平早就知道刘备说的是谁，于是闭上眼睛，闻了一下他的脚背，笑着说：“你说谎。”
刘备说：“我没有，我已经和女人睡过了，不干净了。”
崔州平摘下他的袜子，搓揉他的脚心，笑着回答：“骗人，你的童子身保存的很好，连一滴锐阳都没有漏出去，想必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一定是所有孩子里最强壮最英俊的那个，她会是博陵崔氏最耀眼的女郎。”
刘备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崔州平可以无礼到这一步，但想到儒家思想主导的汉代，重视礼法，于是，壮着胆子，挺直了腰杆，告诉她：
“你如果想和我结婚生育，应该先过问我的父母姐妹，还有我的老师，我们要行过六礼才能一起睡。”
他心里也犯嘀咕，因为六礼在古代有许多真空期，其中一段真空期是东汉末年到隋初，直到贞观年间才恢复了六礼。毕竟，大灾之年，睡觉生孩子比结婚更重要，太平盛世才讲礼貌。
“六礼？”
崔州平将他拥在怀里，低头咬开他腰带上的活扣，贴着他的耳朵，胸有成竹地回答：
“只差第六礼亲迎了，我已经与母亲大人恩断义绝，不必拜高堂。而卢老师也说，你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你的堂姐与婶婶已经和你恩断义绝，天地君亲师，你的长辈只剩下卢老师，而且我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和真名……”
说话间，外衣已经落在地上，崔州平冲着刘备一阵耳语。
刘备大吃一惊。
崔州平笑着问他:“我说错了吗？”
“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卢老师告诉我的。”
听到自己的生辰八字还有真名全都从崔州平那双樱花色的嘴唇里说出，刘备握紧拳头，小声悲戚：
“卢植，你这个混蛋，我一心随你游学，你怎么能把我卖给别人？”
“不是卖，是托付。”
崔州平用爱怜的语气，对他那红红的耳朵，认真地回答。
“卢老师很珍惜你，视你如亲生儿子，决定用范阳卢氏的规格为你筹备嫁妆，她一定要你做我崔州平的正室，所以别辜负她。我会给你正室的名分，闭上眼睛，让我好好疼爱你，给你幸福。咱们生几个漂亮娃娃，逍遥快活过一辈子。”
说着，她拍了拍手，数百名家仆点着油灯，从自黑暗中走出。
有两名壮士搬出一张香木做成的双人床榻，放在地上，上面雕刻龙凤图案，铺满了锦罗绸缎，散发迷人的熏香味。
有三名女兵抱着一个巨大的木桶，放在地上，足可以装下两人，里面是冒着白色热气的洗澡水，有玫瑰花瓣漂浮在上面，香气四溢。
有四名家奴扛着一支半人高的铜器香炉，放在地上，里面燃烧着价值千钱的香木，烟丝缭绕四周。
有三名庖丁分别端着大盘走来，里面装着烤全羊，烤全猪，烤全牛，摆放在地上，各类切肉刀具摆放整齐，是堪比祭祀级别的喜宴。
有五名力士扛着五大瓮不同谷物酿成的粮食酒，两只金色的青铜爵，放在中间的酒坛上。
还有各种新鲜瓜果，四十八盏，有专门的童男童女身着纱衣，摆在一张张小桌子上，围成一圈，比帝姬的规格都高。
甚至还有十二块与黄金等价的大冰块，六名甲士为一组，从十二辆马车上搬下来，放在床榻四周，给刘备消暑。
然后是上百个衣架，由一百名少年少女各自抱着摆放，每个衣架都摆着不同的衣服，都是楚地、蜀地、荆襄、南蛮、西羌、鲜卑、三辅、中原等地的贵族男装，用不同地方的锦缎做成，围着两人摆了好几圈。
最后是盘子里的夫妻床上用具，各个都是做工精细的工艺品，有龙头，也有杯子。
就连给刘备嘘嘘和便便用的便壶，都是镀金的虎形铜器。
刘备愣住了。
太……太奢华了。
只是拍手功夫，被灾民吃得只剩树心儿的桑树林，就被崔州平装扮成皇亲国戚级别的野外行营。
他正想着怎么没有帐篷？
中军大营一样的奢华帐篷已经被三十名甲士支起来，四面皆可揭开，足够五十人开会。
四周人影憧憧，脚步整齐，各个披甲执锐，恐怕是百人规模的精锐护卫队，都是崔州平的家奴，崔州平又是虎贲中郎将出身，多半是按照禁军的流程训练。
他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跑！
再不跑，没机会跑了！
张郃会接应他！
一名看上去就武功极高的白发老奴，正押着张郃过来，绑在不远处的一棵桑树下。张郃看向刘备，嘴里塞着布团，泪眼汪汪，猫咪落水一样委屈，仿佛在说，玄德，你快来救我！
显然，刘备的小心思早就被崔州平识破，并且反向变成崔州平的筹码。
“放了张郃，她只是怕我遇到危险……”
好在崔州平大人不记小人过。
“等我们办完正事，我就放她走。”
做完这些之后，仆人们又摆上美少年图案的锦缎屏风，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安放下来。
应该是免得两人办事的时候，看到帐篷外的武士而感到心烦。
白发老奴弯下身子，铺上奢华的白虎皮草地毯，侍奉崔州平脱掉鞋袜，踩在地毯上面。
“先一起洗个澡吧，这样才能干干净净地床上嬉戏。”
说话间，容貌轩昂，丰姿俊爽的崔州平已经解开衣裳，走到大木桶旁，让刘备欣赏，当真是锻炼得如同天人一般美丽。
《三国志·武帝纪》曾引用过《傅子》中的一句话:汉末王公，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是以袁绍、崔钧之徒，虽为将帅，皆著缣巾。
这里与袁绍并举的“崔钧”不是别人，正是崔州平的本名。
某种程度上，在时人眼里崔钧是和袁绍同等的王公贵族，只是袁绍后来做了威名赫赫的河北军阀，崔钧可能是被韩遂击败后，逃到荆州，最后隐居深山，和诸葛亮做着默默无闻的好朋友。
也难怪诸葛亮一直对崔州平念念不忘。
“玄德，能过来帮我解掉头上的幅巾吗？”
白富美的崔州平，站在木桶前，光溜溜地指着自己头发上的帽子，笑容不可谓不美。
这一刻，刘备才发现，卢老师给他的成人礼物，过于豪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