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攻心为上
刘备输了。
输在最后关头，崔州平依然陪他在水下憋气，丝毫没有恐惧，像块石头一样镇定。
他实在没想到一个顶级士族出身的大家闺秀竟然敢和他玩命，而且没用任何卑鄙的手段。
他是被崔州平从水桶里抱起来的，出水的他，气若游丝，全身皮肤白里透红，不只缺氧，而且溺水，只想软在女人怀里喘气休息。
神智不清的他，环住崔州平修长的脖子，额头轻靠在崔州平的肩膀，低着粉红色的小脸，握紧拳头捶在崔州平的胸口。
碰到崔州平肌肤的瞬间，崔州平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刘备这才感受到里面剧烈的心跳，才知道这个女人比他更疲惫。
原来你是在逞强？
刘备媚眼如丝，抬起头，想看崔州平狼狈的样子，才发现崔州平比他想象得还要坚强，一直呆呆地盯着他的脸庞，潮红的脸只对他一个人，逐渐茫然的眼睛也只看着他一个人，似乎脑袋里也想他一个人，也再没有别的念头。
事实确实如此，也许二十四岁之后，人生最好的四年，她都会把精力放在这一个男人的身上，只为和这个男人缔造最好的一代人，继承博陵崔氏的不朽基业。
两人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相互用手，抚却对方额头上滴水的头发，只为更好看清对方的脸庞。
伸手触摸对方的嘴角，观察对方洁白的牙齿与洁净的口腔。
忽然间，他们才发现对方竟然做着同样的事情，这份默契让两人怦然心动，相视一笑，原来她也是这么想的吗？
似乎两颗心挨得更近了些。
长时间的水下闭气，导致乳酸增加，进而肌肉酸痛，崔州平抱起刘备的时候，胳膊都在颤抖，她卖力地跨过木桶，好几次都不能抬起腿，再也没有那种游刃有余的傲气。
但是生死关头反而会增强欲望，无论男女一旦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大都希望在这个世界留下点儿什么。
因此，经历过濒死状态的两人，虽然精疲力尽，现在依然处在情绪高涨的状态，彼此依恋在一起。
尤其是崔州平，肾上腺素分泌，竟然暂时忘记了疲惫与酸痛，燃烧生命的力量。
刘备其实还有力气，想自己走下去，不停地在崔州平怀里挣扎，甚至挠她的痒痒。
崔州平却不许他逃走。她强撑着困意，走出木桶，双脚踩着白老虎皮草的虎头，留下大量的水渍。把刘备摆放在榻上。
她通过调整呼吸，回收氧气，恢复体力，然后抓起一条丝滑的绸缎，捧起刘备的一截儿小腿擦拭干净，然后轻声细语地说道：
“别再乱动了，让我好好伺候你，好吗？小宝备。”
她发现刘备的情况比自己要好得多，只是在保存体力才没有乱动，她感觉自己这次可能会输，因此只能先用言语软化刘备，获得心理上的优势，进而征服刘备的身心。
刘备偏过脸庞，不喜欢这种可爱系的爱称，虽然以他现在的年纪，还能承受得了，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我更希望你叫我玄……”
崔州平低下头，夺走所有的空气。等刘备彻底迷糊以后，她才抬起头，一脸狡诈地笑着问。
“小宝备，刚才说玄什么？”
“没，没什么……”
刘备移开粉嫩的脸颊，摸着自己的脣珠，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
崔州平这才满意地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扬起头颅，对外面喊道：“把那个叫张郃的放了吧，但是别放她进来。”
高傲的声音微微颤抖，显得中气不足，刚才那一下已经是她的极限，她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边缘，可她还在逞强。
刘备愣了一下，摸着崔州平通红的脖子，心想，输的是我，你怎么还可以这样？
崔州平疲惫到闭上眼睛，低下头，和他碰了鼻子，赌气般地说：“我没有奇怪的癖好，不想让她听见咱俩的动静，不然，我……我肯定会输给你的。”
“真的吗？”
“真的，我其实很怕生的。”
说完崔州平闭上眼睛，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眼神里爆发出无尽战意。似乎她的字典里其实根本没有输这个字。一切都是为了让刘备放松警惕。
果然，张郃被白婆婆放走了，走时，张郃喊着：“刘备，你等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清甜的声音做不得假。
但现在的刘备，大概真的逃不走了，毕竟崔州平做的事情，确实没让他讨厌。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让崔州平对他臣服！
征服崔州平就等于征服博陵崔氏数十亿的资产，数座大庄园以及五万荫户。相当于一座县城。
而且，诸葛亮的评价里，崔州平是和徐庶同等级的谋士，与司马徽感情很好。
这等于打通了荆州士族的门路。
崔州平把好几坛酒摆在榻上，扬起脑袋大口喝酒，看样子她想借助酒精的力量，恢复精力。
刘备怎能让她得逞，双手勾住她的脖子，抱在怀里。
崔州平妙手一抖。结果米酒全都洒到刘备的身上。
酒水倒在刘备光滑的皮肤上，形成一层密密麻麻的水珠。
醇厚的酿造与香料的气息混合，使得上面蒸腾一层白雾，弄得刘备有些头昏。
糟糕，弄巧成拙了。
“小宝备，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元代以前，蒸馏酒技术不发达，酒精含量不高。
说是酒，对比那些四五十度的茅台，更像是如今五六度的酒精饮料。
崔州平喝酒喝迷糊了，红着脸，打着酒嗝儿。
鼻子贴到刘备的肩膀。看上去酒品不怎么好，喝果汁都会醉的那种。
“我正想和你这样玩儿，你真懂我！”
崔州平趴在刘备身上就像一只大号的哈士奇对一只公鸭子舔毛。
刘备挤着眼心想，如今也只能正面决战。
以后见到白珪姐就把自己绑起来，送过去，让白珪姐随便处置。
伸手环住崔州平的腰身，打算反客为主，主动进攻。
忽然，刘备抬起手，摸到了崔州平的后背腰身处的一处硬块。
上面似乎有一块伤疤，于是多摸了两下，观察崔州平的反应。
崔州平微微一怔，似乎酒醒了，看表情，并不是因为疼痛。
好像是因为触碰，回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转身来到大瓮前，又猛喝了一坛子米酒。
然而这一次明明比上次喝得还多，却再也回不到醉醺醺的样子。
刘备像是警觉的猎人发现了猎物的伤口，一脸好奇地问道：“这块伤疤是近期才有的？”
崔州平没有回答。
动作也完全停了下来。眼神中那团燃烧的火焰也烟消云散。
刘备大惑不解，这个时代的士族文武兼修，应该会把伤疤当做勋章。
孙十万伐魏时，当众展示满身伤疤的周泰和甘宁，彰显其战功。
可以说，展示伤疤是周泰和甘宁最光荣的时刻。
崔州平应该对他炫耀伤疤才对，为什么半点儿没那个意思，反而隐隐为耻？
忽然，刘备想起了《后汉书》里关于崔钧的一个故事。
崔州平因为母亲崔烈卖官鬻爵，骂母亲：“铜臭！”
崔州平的母亲，临老晚节不保，受不了女儿这种刺激，直接暴怒。
也不管当时的崔州平，虎贲中郎将的身份。
当众拿起大棒，对崔州平一顿猛打，险些把她打死。
崔州平为了活命，落荒而逃，被老娘崔烈吐了一声：“死卒。”
之后，崔州平逃回老家，治理郡务。
难道这块疤，是那时候留下的？
刘备再去摸着那块伤疤，崔州平像是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地躲开。
可能是想起母亲要杀她的画面，她现在像个青春期受欺负的孩子一样忐忑。
“是母亲大人打的吗？”
崔州平愣了一下，离刘备远了一些，眼神凶狠地回答。
“这和你无关，不要说伤疤的事情。”
“因为捐官的事情？”
听到“捐官”两个字。崔州平低下头，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和力气，不敢和刘备对视。缩成一团。
“你知道了？”
“是。”
崔州平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捐官可是比勾结十常侍还要丢脸的事情。
冀州第一名士，富可敌国的博陵崔烈，竟然花钱做官。
这真的是太丢人了！
“是卢老师告诉我的，卢老师说崔州平和崔司徒决裂，再也不想见到崔司徒。”
崔州平歇斯底里地暴怒。
“不要提她了，她满身铜臭，是士族的耻辱！”
忽然，崔州平愣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
她收拾好心情，才语气平和地对刘备，说道:
“崔氏的耻辱，我会雪洗，所以，你可以不要再提她了吗？我保证我们的孩子不会因此蒙羞。”
“可你依旧视她为偶像不是吗？”
“够了，刘玄德，我们到此为止吧！”
崔州平四处找衣服。
看样子她是真不想和刘备继续过下去了，只想冲出帐篷。
刘备却知道敌退我进，敌疲我打，悄悄抓住她的手。
像是猎人找到了猎物的弱点，发起猛攻，不停揭她的疮疤。
“姐姐你明明很仰慕母亲大人。”
“你快松手，刘备，我没有，我才没有仰慕那种人。”
“你说谎，崔姐姐最爱的人就是母亲大人。”
崔州平被吓住了，忙把头低下。
她不想让刘备知道这件事情。
这是她人生的污点，可刘备还是知道了。
刘备不只知道这些，
他还知道崔州平为了母亲，可以命都不要。
十年后，崔烈被董卓囚禁。
她与袁绍联手，进攻长安。
后来母亲被董卓所害，她生了一场大病。
如果没有生那场大病，也许后来作为西河太守的她，不会被马超、韩遂带来的羌人，夺走河西郡的领地，早早就退出群雄争霸舞台。
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她也就不会变成那个看破红尘，诸葛四友之一的富贵闲人，崔州平。
如果不是感到天命难违，她也就不会对逆天行事的刘备，阴阳怪气。
如果不是晚年乐天知命，博陵崔氏或许会与汝南袁氏一样，在乱世中灰飞烟灭。
更不可能像琅琊王氏的王融那样，通过隐藏深山，躲避乱世，成为与南朝“王谢”对垒的北朝“四姓”。并在唐朝进化为门阀之首的“崔卢”。
而一切的源头，或许正是因为她有一个名叫崔烈的母亲。
是这个身居三公高位的母亲造成了一场悲剧，改变了她博陵崔州平的命运。
刘备握住她的手掌，鼻息贴着她的耳朵，体贴地说道:“卢老师把我嫁给你，又不是让我来伤害你的，为什么要逃避这件事情，你不是要我做你的正室吗？”
说着，便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崔州平的身上，让她感受自己的诚意。
崔州平转身抱住刘备，像是找到了避风港。
“刘备，你就答应我，今天和我洞房，别提她了好吗？我什么都能给你，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哪怕你……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刘备也怒了。
“不要和我妥协，你是女人，女人就要果敢一些，怎么能被男人胁迫，你应该反过来把我推倒，打我的屁股，让我这个不识好歹的小男人，不敢再提你母亲！”
听到刘备这样说，她好像被逗笑了，更喜欢刘备了。
果然，爱情令人失去智力。
但推倒这件事情，她做不到。大概是真没了兴致。
她只想静静。
刘备按住她紧致的小腹，将她强悍的身体，轻轻推回到榻上，然后提起一个坛子。
他把清澈的酒浆倒在崔州平的身上，然后躺进对方酒香四溢的怀中，语气恳切地回答。
“那就让我来治愈你的痛苦吧，州平姐姐，用男人的温柔。”
酒浆使人迷醉。
刘备伸手合上崔州平的双眼，将她慢慢推倒。
崔州平想反抗，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因为激烈的思想斗争，反抗的念头忽然间烟消云散，只剩下酒意一般的疲惫。
“还是我来吧，玄德你躺下。”
“不需要你来，交给我就好，你的痛苦由我包容。”
“玄德……”
“怎么了姐姐，蒙上你的眼睛，很难受吗？”
“不，我头一回这么安心，抱住你，好像抱住了整个世界，你就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崔姐姐。”
“叫我州平吧，在这方丈之间，我们没有大小之别。”
“崔姐姐说谎，你那么大，还说没有分别……”
“玄德，在这榻上你是最大的，我也不如你大。”
“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崔州平在刘备手中彻底放松下来。
“我该怎么办，玄德？”
“姐姐和我去洛阳吧，去见见你母亲。”
刘备握住她的手。
“可我已经发誓不再见她了。”
崔州平心有顾虑，像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一样忐忑。
刘备心里笑了一声。
忽然觉得现在的崔州平很可爱。
明明到了二十四岁的年纪，身体已经比父母更强壮。
却因为严苛的儒家教育，而对垂垂老矣的父母产生心理阴影。
“现在的世道很乱，不做官也好，你真希望母亲留在洛阳？”
崔州平近来巡视各地，其实也对太平道起了忌惮之心。
和卢植那番对话，她也觉得把母亲留在LY市很危险的事情。
“玄德，我该怎么做？”
“和我一起到洛阳去，把母亲大人接回来，与卢氏联手，一起守住博陵崔氏的土地。”
是的。
这就是在刘备的意图。
四年之后，黄巾之乱爆发。
刘宏一旦废除“三互法”，解除“党锢”，就是释放大量的名臣谋士。
刘焉一旦提出“废史立牧”，提倡“州郡自守”，就会解放大批武将。
届时文臣与武将，将会对太平道进行联合绞杀。
他刘备完成在洛阳的游学，逃回涿郡，回收张飞、关羽、赵云。
跟着军队改革春风，组织一支新军。
涿郡范阳县的卢氏与安平郡博陵县的崔氏，就是他刘备最大的盟友与根据地。
若再有北平太守公孙瓒相助。
三郡之地，数十县城，兵马数万，开局就是袁绍模式。
哪里会像历史上的刘备那样，几百乡勇如此单薄？
之后，割据冀州，静观天下变化，与边军董卓东西割据，再把袁绍拿下，怕鸟的曹操啊！
官渡之战，若有颍川士族相助，我刘玄德平推过去！
到时候天下一统，也只剩刘璋，刘表，孙权能与我刘备争锋。
当然，这些都是崔州平不知道的。
崔州平唯一明白的是，绝不能把母亲留在洛阳。
那地方杀机四伏，云波诡谲，还是趁早把母亲接回来为妙。
正如那句，上士闻道，勤而行之。
崔州平本就是一位智者。
否则也不会在十年后，失去母亲，急流勇退，并与小她二十岁的小诸葛亮，成为最好的朋友。
更不会有《资治通鉴》中，诸葛亮所说的那句:“昔初交州平，屡闻得失。“
如果崔州平没有洞察先机的智慧，刚刚和崔州平认识的十几岁的诸葛亮，哪里能从这位忘年之交的身上多次明白“得与失”的道理呢？
“玄德，你会陪我一起吗？”
“当然，都和你躺一张床了，能不陪你去吗？”
“你真好。”
崔州平脑袋抵着刘备的胸口，安心地睡下，呼吸也变得悠长，带着催眠的韵律。
刘备抱着睡着的崔州平，观察她修长的眉毛，高挺的琼鼻，端正的五官，
他心想，真是个单纯的女人。贞洁总算保住了。
这样就算对白珪姐有个交代了。
他抬头亲了崔州平的额头，心中暗暗发誓，满足了白珪姐之后，就会满足崔州平的愿望。
然而，事情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就在他打算和崔州平相拥而眠的时候，
小憩片刻，恢复精神的崔州平，一只手提起刘备的两只胳膊。
另一只手按住刘备的胸口，把他压在身下，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下巴高高扬起，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征服欲。
“把你的一切都托付给我吧。”
“诶？为什么？”
刘备慌了。
怎么又来了，
事情不是结束了吗？
崔州平压了上来。
“算是我多虑吧，总觉得今晚不把事情办好，你就得从我手上溜走。”
刘备怕了，真的怕了，这女人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