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选
论世变之亟[1]
呜呼,观今日之世变,盖自秦以来,未有若斯之亟也!夫世之变也,莫知其所由然,强而名之曰运会[2]。运会既成,虽圣人无所为力。盖圣人亦运会中之一物。既为其中之一物,谓能取运会而转移之,无是理也。彼圣人者,特知运会之所由趋,而逆睹其流极[3]。唯知其所由趋,故后天而奉天时;唯逆睹其流极,故先天而天不违。于是裁成辅相,而置天下于至安[4]。后之人从而观其成功,遂若圣人真能转移运会也者,而不知圣人之初无有事也。即如今日中倭之构难[5],究所由来,夫岂一朝一夕之故也哉!尝谓中西事理,其最不同而断乎不可合者,莫大于中之人好古而忽今,西之人力今以胜古;中之人以一治一乱、一盛一衰为天行人事之自然,西之人以日进无疆、既盛不可复衰、既治不可复乱为学术政化之极则[6]。盖我中国圣人之意,以为吾非不知宇宙之无尽藏,而人心之灵,苟日开瀹焉,其机巧智能,可以驯致于不测也[7]。而吾独置之而不以为务者,盖生民之道,期于相安相养而已。夫天地之物产有限,而生民之嗜欲无穷,孳乳寖多,镌镵日广[8],此终不足之势也。物不足则必争,而争者人道之大患也。故宁以止足为教,使各安于朴鄙蒙,耕凿焉以事其长上[9]。是故《春秋》大一统[10],一统者,平争之大局也。秦之销兵焚书[11],其作用盖亦犹是。降而至于宋以来之制科[12],其防争尤为深且远。取人人尊信之书,使其反复沉潜,而其道常在若远若近、有用无用之际;悬格为招矣,而上智有不必得之忧,下愚有或可得之庆[13]。于是举天下之圣智豪杰,至凡有思虑之伦,吾顿八之网以收之,即或漏吞舟之鱼,而已曝腮断鳍,颓然老矣,尚何能为推波助澜之事也哉[14]!嗟乎!此真圣人牢笼天下,平争泯乱之至术,而民智因之以日窳[15],民力因之以日衰,其究也,至不能与外国争一旦之命,则圣人计虑之所不及者也。虽然,使至于今,吾为吾治,而跨海之汽舟不来,缩地之飞车不至,则神州之众,老死不与异族相往来[16],富者常享其富,贫者常安其贫。明天泽之义,则冠履之分严;崇柔让之教,则嚣凌之氛泯。偏灾虽,有补苴之术;萑苻虽夥,有剿绝之方。此纵难言郅治乎[17],亦用相安而已。而孰意患常出于所虑之外,乃有何物泰西其人者,盖自高颡深目之伦,杂处此结衽编发之中,则我四千年文物声明,已涣然有不终日之虑[18]。逮今日而始知其危,何异齐桓公以见痛之日,为受病之始也哉[19]!
夫与华人言西治,常苦于难言其真。存彼我之见者,弗察事实,辄言中国为礼义之区,而东西朔南,凡吾王灵所弗届者[20],举为犬羊夷狄,此一蔽也。明识之士,欲一国晓然于彼此之情实,其议论自不得不存是非善否之公,而浅人怙私,常詈其誉仇而背本,此又一蔽也[21]。而不知徒塞一己之聪明以自欺,而常受他族之侵侮,而莫与谁何,忠爱之道,固如是乎?周、孔之教,又如是乎[22]?公等念之。今之夷狄,非犹古之夷狄也。今之称西人者,曰,彼善会计而已;又曰,彼擅机巧而已。不知吾今兹之所见所闻,如汽机兵械之伦,皆其形下之粗迹,即所谓天算格致之最精[23],亦其能事之见端,而非命脉之所在。其命脉云何?苟扼要而谈,不外于学术则黜伪而崇真,于刑政则屈私以为公而已。斯二者, 与中国理道初无异也。顾彼行之而常通,吾行之而常病者,则自由不自由异耳。
夫自由一言,真中国历古圣贤之所深畏,而从未尝立以为教者也。彼西人之言曰:惟天生民,各具赋畀,得自由者乃为全受[24]。故人人各得自由,国国各得自由,第务令毋相侵损而已[25]。侵人自由者,斯为逆天理,贼人道。其杀人伤人及盗蚀人财物,皆侵人自由之极致也。故侵人自由,虽国君不能。而其刑禁章条,要皆为此设耳。中国理道与西法自由最相似者,曰恕,曰絜矩[26]。然谓之相似则可,谓之真同,则大不可也。何则?中国恕与絜矩专以待人及物而言,而西人自由,则于及物之中,而实寓所以存我者也。自由既异,于是群异丛然以生。粗举一二言之,则如中国最重三纲,而西人首明平等;中国亲亲,而西人尚贤;中国以孝治天下,而西人以公治天下;中国尊主,而西人隆民;中国贵一道而同风,而西人喜党居而州处[27];中国多忌讳,而西人众讥评。其于财用也,中国重节流,而西人重开源;中国追淳朴,而西人求虞[28]。其接物也,中国美谦屈,而西人务发舒;中国尚节文,而西人乐简易[29]。其于为学也,中国夸多识,而西人尊新知。其于祸灾也,中国委天数,而西人恃人力。若此之伦,举有与中国之理相抗,以并存于两间,而吾实未敢遽分其优绌也。
自胜代末造,西旅已通,迨及国朝,梯航日广[30],马嘉尼之请不行,东印度之师继至[31]。道咸以降,持驱夷之论者,亦自知其必不可行,群喙稍息,于是不得已而连有廿三口之开[32]。此郭侍郎《罪言》所谓“天地气机一发不可复遏。士大夫自怙其私,求抑遏天地已发之机,未有能胜者也”[33]。自蒙观之[34],夫岂独不能胜之而已,盖未有不反其祸者也。惟其遏之愈深,故其祸之发也愈烈。不见夫激水乎?其抑之不下,则其激也不高。不见夫火药乎?其塞之也不严,则其震也不迅。三十年来,祸患频仍,何莫非此欲遏其机者阶之厉乎[35]?且其祸不止此。究吾党之所为,盖不至于灭四千年之文物,而驯致于瓦解土崩,一涣而不可复收不止也。此真泯泯者智虑所万不及知[36],而闻斯之言,未有不指为奸人之言,助夷狄恫喝,而扇其焰者也。夫为中国之人民,谓其有自灭同种之为,所论毋乃太过。虽然,待吾言之,方西人之初来也,持不义害人之物,而与我构难[37]。此不独有识所同疾,即彼都人士,亦至今引为大诟者也。且中国蒙累朝列圣之庥,幅员之广远、文治之休明,度越前古[38]。游其宇者,自以谓横目冒耏之伦,莫我贵也[39]。乃一旦有数万里外之荒服岛夷,鸟言夔面,飘然戾止,叩关求通[40]。所请不得,遂尔突我海疆,虏我官宰,甚而至焚毁宫阙,震惊乘舆[41]。当是之时,所不食其肉而寝其皮者,力不足耳。谓有人焉,伈伈[42],低首下心,讲其事而咨其术,此非病狂无耻之民,不为是也。是故道咸之间,斥洋务之污、求驱夷之策者,智虽囿于不知[43],术或操其已促。然其人谓非忠孝节义者徒,殆不可也。然至于今之时,则大异矣。何以言之?盖谋国之方,莫善于转祸而为福;而人臣之罪,莫大于苟利而自私。夫士生今日,不睹西洋富强之效者,无目者也。谓不讲富强,而中国自可以安;谓不用西洋之术,而富强自可致;谓用西洋之术,无俟于通达时务之真人才,皆非狂易丧心之人不为此。然则印累绶若之徒,其必矫尾厉角,而与天地之机为难者[44],其用心盖可见矣!善夫!姚郎中之言曰:世固有宁视其国之危亡,不以易其一身一瞬之富贵[45]。故推鄙夫之心,固若曰危亡危亡,尚不可知。即或危亡,天下共之,吾奈何令若辈志得而自退处无权势之地乎!孔子曰:“苟患失之,无所不至。”[46]故其端起于士大夫之怙私,而其祸可至于亡国灭种,四分五裂,而不可收拾。由是观之,仆之前言过乎否耶?噫!今日倭祸特肇端耳。俄法英德旁午[47]调集,此何为者?此其事尚待深言也哉!尚忍深言也哉!《诗》曰:“其何能淑,载胥及溺。”又曰:“瞻乌靡止。”[48]心摇意郁,聊复云云,知我罪我[49],听之诸公。
在《论世变之亟》里,严复指出当时国势危急的病根所在。这是一方面。明白了病根所在,要对症发药,那就要“用西洋之术”,用“通达时务之真人才”。但顽固派为了保持自己的权位,起来拼命反对,“宁视其国之危亡,不以易其一身一瞬之富贵”,成为“用西洋之术”来救亡的最大阻力,所以必须对顽固派的这种私心进行攻击。这是又一方面。
严复把“世变之亟”归结到运会上去。运会好比世界的潮流或趋势,不是人力所能够改变的。圣人只能够看到世界潮流的趋向跟上前去,或者有先见之明,跑在时代的前面,这样才能“置天下于至安”。那班顽固派却是“矫尾厉角,而与天地之机为难”,“其祸可至于亡国灭种”。这是从他对运会的看法,来攻击顽固派,指出他们的自私所造成的危害性。
从造成世变的运会来说,问题不在于西人的“善会计而已”,“擅机巧而已”,不在于西人精于造“汽机兵械”,与“天算格致之最精”,而要从中西事理方面去推求。“中之人好古而忽今,西之人力今以胜古”;中之人以治乱盛衰为循环的,西之人以日进无疆,主张进化的。严复是要用力今胜古来代替好古忽今,用进化论来代替循环论。他谈到西洋文化的命脉,说:“于学术则黜伪而崇真,于刑政则屈私以为公。”他说的黜伪崇真就是崇尚科学,屈私为公就是提倡资产阶级民主,他在《原强》等篇里对这两点作了更详尽的发挥。因此,他是要用当时资产阶级的科学和民主,来代替当时中国的学术与专制政治。在1895年,严复就提出这样的主张,他是站在资产阶级维新派的立场,向封建的顽固派进攻,为后来进行变法维新,提供了理论武器。
严复这篇文章,在当时是有很强的说服力的。在甲午战败以后,全国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怎样来挽救祖国的危亡,就成了当时人们迫切关心的问题。严复在这篇文章里面,提出对运会的看法,从中西文化的不同来说明“世变之亟”,这样探究本源,就有说服力。他善于用相反的东西作比来加强说服力,像用好古忽今跟力今胜古相比,用治乱盛衰的循环跟日进无疆的进化相比。再像重三纲和明平等、亲亲和尚贤、节流和开源等,这样一比就显出中西事理的不同来,就显出造成世变之亟的根源所在,使人相信只有用西洋之术才能救危亡了。这篇文章,在攻击顽固派上,揭出不同的情况来谈,也具有说服力。像他并不认为反对西洋的都是丧心病狂,在“道咸之间,斥洋务之污,求驱夷之策者”,“其人谓非忠孝节义者徒,殆不可也。然至于今之时,则大异矣”。他把反对西学的,根据不同的历史时期来作不同的评价,也是有说服力的。
[1] 1895年,光绪二十一年,严复受了甲午中日战争中国失败的刺激,在天津的《直报》上发表《论世变之亟》、《原强》、《救亡决论》及《辟韩》。这四篇是严复一生中所写的最重要的论文。亟:同急,危急。
[2] 运会:犹言世界趋势、世界潮流。
[3] 逆睹其流极:预见它的发展变化。
[4] 后天而奉天时:在世界潮流后面照着潮流的趋向走去。天时,在这里指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运会。先天而天不违:走在世界潮流的趋向前面,并不和潮流的趋向违背。《易·乾·文言》:“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裁成:剪裁成就,指有所作为。根据世界潮流的趋向,加上有意识的措施,使天下照这个趋向走去,就可以把天下安顿在一个太平的环境里。《易·泰》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即严复此文所本。
[5] 中倭构难:指1894年甲午中日战争。构难,交战。
[6] 天行:自然变化,与人为相对。极则:最高的法则。
[7] 开瀹(yuè月):疏通,开导,启发。驯:渐。
[8] 孳乳:指欲望的滋长。孳,繁生。乳,生育。寖:渐。镌镵(juān chán涓缠):刻凿,指发掘各种物产。
[9] 颛(zhuān专)蒙:老实而智慧未开通。耕凿:耕田凿井。
[10] 大一统:尊重统一。《春秋公羊传》隐公元年:“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公羊义疏》引《汉书》王阳语:“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天下)同风,九州共贯也。”
[11] 销兵焚书:秦始皇烧掉《诗》、《书》、百家之书,又恐天下叛己,收天下兵器铸为钟、(jù巨,钟架)、金人。
[12] 制科:科举所规定的考试科目。
[13] 人人尊信之书:指《四书》、《五经》。若远若近、有用无用:指所做的文字要代圣贤立言,看似切近,实在迂远;看似有用,实在空洞无用。既不能显出各人的才学,考试的名额又有限制,所以“上智有不必得”,“下愚有或可得”。悬格为招:标榜一种格式来作为中不中的准则。招,靶子,准则。
[14] 顿:整顿。八(hónɡ红):指天下。古称九州之外为八殥,八殥之外为八,见《淮南子·墬(地)形》。八之网,指网罗天下人才的科举制度。漏吞舟之鱼:漏掉大鱼,喻为漏掉有大才的人。没有为科举所网罗,即没有考中做官。曝腮断鳍:古称科举考中的像鲤鱼跳过龙门化为龙,考不中的像搁浅在石上,曝腮断鳍。
[15] 牢笼天下:笼络天下人才。平争泯(mǐn敏)乱:平息争端,消除战乱。窳(yǔ宇):低劣。
[16] 缩地之飞车:指具有缩短距离的功效的火车。缩地,《神仙传》:“费长房有神术,能缩地脉,千里在目前。”飞车,《博物志》:“奇肱国民能为飞车,从风远行。”神州:指中国。战国时,驺衍称中国为赤县神州,见《史记·孟子荀卿列传》。
[17] 天泽:古代社会里,把皇帝施的小恩小惠叫做天泽。皇帝施恩,首先根据亲属关系的亲疏来分厚薄,所以天泽之义,是指这种恩泽是照等级制度来定的。冠履之分:冠在头上,履在脚下,指贵贱的分别。偏灾:个别地区的灾情。(fán凡):同繁,繁多。补苴(jū居):补救。苴,做鞋垫的草,可以补塞鞋上的空洞。萑(huán环)苻:芦苇丛生处。《左传》昭公二十年:“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后因称萑苻为盗薮。郅(zhì志)治:极治,太平。
[18] 何物:什么。高颡(sǎnɡ嗓):高额骨。结衽(rèn认):长衣在里襟处用扣结住。衽,衣襟。编发:打辫子。这里指清朝时的服饰。涣然:像冰那样分解。
[19] 齐桓公:战国时齐桓公田午,不是春秋时齐桓公姜小白。扁鹊曾告诉他有病在肌肉里,他不信;后又告诉他病已发展到血脉,他仍不信;再后告诉他病发展到肠胃,他仍不信。等他觉到痛,病已不救。见《史记·扁鹊仓公列传》。
[20] 朔:北。王灵:朝廷的声威。弗届:没有到达。
[21] 怙(hù户)私:凭仗私心。詈(lì力):骂。
[22] 莫与谁何:没有谁敢问。贾谊《过秦论》:“陈利兵(兵器)而谁何。”何,通呵,责问。周、孔之教:周公、孔子的教训。
[23] 形下:言不是抽象的理论而是具体的器物。《易·系辞上》:“形而下者谓之器。”天算:天文、算学。格致:物理、化学、博物等。
[24] 赋畀(bì避):天赋。这是指卢梭《民约论》一派的说法,说人的自由是天赋的,所以得到自由才是完全具备了天的秉赋。
[25] 第:但。
[26] 恕: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见《论语·卫灵公》。絜矩:“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此之谓絜矩之道。”见《礼记·大学》。
[27] 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贵一道而同风:看重认识和风气的一致。喜党居而州处:喜欢按照不同的乡里居处,即保持各别的风气,和一道同风相反。古以五百家为党,五党为州,见《周礼·地官·大司徒》。
[28] 追淳朴:追求淳厚质朴。求(huān欢)虞:同求欢娱。
[29] 尚节文:讲究礼节,崇尚繁文缛礼。乐简易:喜欢简单平易,不用繁文缛礼。
[30] 胜代:指明朝,前代被今代所胜,故称。末造:末叶。西旅:西方国名,见《书·旅獒》,这里借作西方国家。梯航:梯山航海,经过陆路或海路到中国来。
[31] 马嘉尼:即马戛尔尼(Macartney)。1793年,英国派他做特使,到中国来谈判改进通商关系,清朝拒绝了他的要求。东印度:东印度公司,英国侵略印度的机关,1600年成立,1773年把鸦片贩到中国来。1839年清朝派林则徐到广东去厉行禁烟。英国发动了鸦片战争。东印度之师,即从印度调来的英国侵略军。
[32] 群喙(huì汇):众人的议论。喙,口。廿三口:帝国主义逼清朝订不平等条约,开辟通商口岸共二十三处,计:中英《南京条约》,开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五口通商;中英法《天津条约》,开牛庄、登州、烟台、台湾、潮州、琼州、汉口、九江、镇江;中英法《北京条约》开天津;中日《马关条约》开沙市、重庆、苏州、长沙、宜昌、芜湖、温州、北海。合共二十三口。
[33] 郭侍郎:郭嵩焘,字伯琛,清朝湖南湘阴人。光绪时官做到兵部左侍郎,充出使英法大臣。《罪言》:郭嵩焘把他讲洋务的奏议书说结集起来,称“罪言存略”。这里引的,见其中《上合肥伯相(李鸿章)书》。天地气机:犹时代潮流。
[34] 蒙:自称之谦词,言自己知识未开的意思。
[35] 阶之厉:为恶端的阶梯。厉,恶端。《诗·桑柔》:“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36] 泯泯(mǐn敏):昏聩糊涂。
[37] 不义害人之物:指鸦片烟。构难:指发动鸦片战争。
[38] 庥(xiū休):荫庇,庇护。这是说中国承蒙历朝圣天子的庇护,所以国土那样广大,文化那样美好,超过以前。
[39] 冒耏(ér而):指须长满脸部。耏,脸上的须。
[40] 荒服:古代以京畿为中心,把别的地方分为五服,顶远的称荒服,服有归附的意思。岛夷:指英国。夔(kuí葵)面:兽面。夔,兽名。戾止:到来。
[41] 焚毁宫阙:1860年,清咸丰十年,英法联军侵入北京,在圆明园内大施抢劫,纵火焚烧,把园内宫殿全部烧毁。震惊乘舆:指那年清文宗逃到热河。乘舆,皇帝的车子,这里代指皇帝。
[42] 伈伈(xǐn心三声)(qiàn欠):状恐惧。
[43] 囿(yòu又):局限。囿于不知,言限于无知。
[44] 印累:印累累,官印很多。绶若:绶若若,结在印上的带长长的。见《汉书·石显传》:“印何累累,绶若若耶?”矫尾:翘尾巴。厉角:磨头角。
[45] 姚郎中:姚鼐,字姬传,清朝安徽桐城人。官做到刑部郎中。著作有《惜抱轩诗文集》。他在《李斯论》里说:“且夫小人虽明知世之将乱,而终不以易目前之富贵,而以富贵之谋贻天下之乱。”
[46] 苟患失之,无所不至:假使怕失掉自己的权位利禄,那么什么手段都会使得出来。这话见《论语·阳货》。
[47] 旁午:纵横交错。
[48] “其何”两句:见《诗·桑柔》,言怎么能改善,都沉没下去罢了。淑,善。胥,皆。瞻乌靡止:见《诗·正月》,作“瞻乌爰止,于谁之屋”,言看那乌鸦不知停在哪家屋上。这是比喻国家危亡,不知要做谁家的奴隶了。
[49] 知我罪我:《孟子·滕文公下》:“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知我,指读者可以从中了解我的用心;罪我,指读者可以指责我的专擅,因为作《春秋》是“天子之事”。这里指希望获得读者的谅解和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