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画反水
门口涌进来一众侍卫,个个一手按在腰间长剑上,防备的看着秦如画。如画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目露嘲讽之色道:“不必这般大动干戈,我可没有关妈妈的好身手,不过是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王妃何必这般兴师动众。”
白嫣然也冷笑道:“连一向老谋深算的佟老夫人都被你们瞒过去,我可不敢掉以轻心,只不知真正的秦姑娘去了哪里?”
如画瞥了一眼一旁如临大敌的少年,不甚在意道:“佟老夫人机关算尽,却也到底老了不中用了。至于秦姑娘我就不知道了,这些事情都是关妈妈处置的,大约藏起来或者直接杀了吧,毕竟也没什么用了。”
一条人命在她口中竟如此不值一提,但白嫣然却从她的口吻中听出了自嘲之意。
一旁的秦公子惊闻噩耗面色骤变,扑过去扯着如画的胳膊问道:“我阿姐在哪儿?你们把她藏在哪里了!”
如画任由他掐着自己的胳膊,怜悯的看着他道:“听说你阿姐一路上哭的厉害,但她还是随着佟家的马车到京城来了,可都是为了你。若非你受人蛊惑跑到京城去,她又怎会被人要挟?”
秦公子身子一抖,无力的放开了如画,跌跌撞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慢慢红了眼眶。
如画似是叹息,摇头道:“如今关妈妈是绝对不会开口吐露半个字的,怕是也没人能知道你阿姐到底在哪里了。以后你自己可要多留点心,再没有人能护着你了。”
白嫣然总觉得如画这番话中的关切之意不似作伪,因而更觉怪异。她眯起眼,问道:“你怎么知道关妈妈不会开口?我可不会下手留情。”
自关妈妈出事后她便被监视了,整个思雅居都被看管起来了,她怎么会得到消息。
如画露出一抹讥笑,叹道:“若是关妈妈开口,定然会不死不休的拉我下水,你又何必大动干戈找人来定我的罪。眼下来看,她是打算忠心为主英勇就义了。”
白嫣然不动声色道:“如此说来,你与关妈妈也不全然是一路人了?”
如画自嘲摇头,苦笑道:“说起来我与秦小姐也算是同病相怜,只是我背后之人显然更胜一筹。”
说罢不等白嫣然再问,她便看着白嫣然道:“王妃不必这般费心从我口中套话,既然我已经落到了你们手中,又贪生怕死的很。没有关妈妈的忠心,自然会老实交代的。”
太子府的马车匆匆而来,不待马车停稳,季承煜已经掀帘自己走了下来。面上虽仍是四平八稳,急促的脚步却已然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
朱玲得令就候在门口,见了季承煜一行礼便转身带路,显然是知道事情紧急不敢耽搁。许全跟在季承煜身后,一道被引到了思雅居。
整个思雅居已经被重重包围,即便如画的确如她自己所言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事到如今白嫣然丝毫不敢大意。
白嫣然仍坐在外间闭目养神,却在季承煜进门的一瞬间便起身了,显然也是等候多时。见了礼,白嫣然便开门见山道:“太子殿下,此女正是廖广天之女,她知道不少事情,但一定要见到太子殿下才肯说。”
季承煜一点头,转头看向垂眸敛目跪在地上的秦如画,开口道:“本王便是当朝太子殿下,你既然非要见到本王才肯开口,定然是有所求。本王承诺你,只要你能助我们救出安王,任何事本王都可以答应你。”
如画似是这才回过神来,她绝色的容颜并未因为些许狼狈受损,反而这般羸弱模样越发能够让人生出怜香惜玉之心来。
但季承煜丝毫不为所动,如画抬头定定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半晌,面上漠然的神色终于变了,眼中露出一丝期待和防备。
“你当真什么都能做到吗?”
季承煜言简意赅道:“你说。”
如画知道自己如今其实已经无路可走,只能赌这一把了。
她声音发颤,几近哽咽:“只要能够把阿城……只要你们能够把阿城救出来,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如画的确是廖广天之女,但也不过只是廖广天众多的庶女之一。她母亲是名震一方的舞姬,她的绝色容貌更是肖似母亲。
当年她母亲因为容色绝丽,本是卖艺不卖身的舞姬,却被人算计送上了廖广天的床。而她也是因为这绝色容颜,被邵夫人视为眼中钉。
廖广天虽有正室夫人,但谢氏却与廖广天素来不睦,整日吃斋念佛,正室之位形同虚设。
总督府真正的女主人实则是大公子和三公子的生母邵夫人,也是关妈妈真正的主子。
邵夫人能够独得廖广天的青睐,不单是因为是给廖广天生了两个儿子,更是因为她与廖广天是一丘之貉,常常为廖广天出谋划策。
此次将如画偷天换日送到安王府为妾,也是邵夫人的主意,用如画的胞弟威胁,还派了心腹关妈妈就近监视。
而据如画交代,除了邵夫人这个“贤内助”,廖广天背后还有一位指点迷津的幕僚,被廖广天奉为座上宾,尊称为“洛云先生”。
洛云先生并非长住总督府,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脸上终日敷着面罩不以真容露面,实在不似寻常幕僚。
但廖广天对其却异常尊崇,简直是说一不二。甚至连那人所说的什么“天神钦定”之言都深信不疑,不止是他,相信的人居然还不少。
如画对此感到不可置信,但白嫣然却是心中了然。恐怕那些人都是被下了浮生散,她亲眼见过浮生散发作之人,恐怕再荒谬之事都能做的出来。
但廖广天并非常人,且既然知道浮生散的厉害,恐怕不会沾染这种东西。但他却对这个洛云先生这般看重,莫非……
季承煜显然也想到了此处,问道“你可知道这个洛云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历?”
秦如画摇头道:“这我便不知道了,恐怕就连廖广天都未必清楚。但我曾无意中见过一次,是个身量瘦削的年轻男子,我虽只见过一面,但也能看出那气势绝非寻常人。”
见季承煜不再多言,显然是不满意自己知道的太少。她咬了咬牙,开口道:“我有一份名册,上面记载着廖广天在各处的暗桩,或许对你们有用。”
白嫣然眼前一亮,季凌云至今下落不明,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落入廖广天手中,但时间拖的久了定恐要生变。
可京城鞭长莫及,但若是能够暗中盯住廖广天的人手,既能避免自己派去的人暴露,还能够以防为一,算是如今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季承煜却没急着应答,而是谨慎的问道:“这种东西怎么会落在你的手里?”
的确,以如画口中自己与廖广天的关系,这等机密的确不该落入她手中。
如画毫不避讳道:“廖广天在各处有不少暗桩,这些事情他都交给邵夫人打理。我曾经偷偷潜入邵夫人的房中,原本是想抓到她的把柄,名册是意外所得。但我也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所以偷偷描了下来,一直贴身带着。但昨日关妈妈出事我知道不好,所以将名册烧了,但如今让我再描一份出来也是可以的。”
季承煜会意,直言道:“你想要什么?”
如画目光中露出热切来,语气略带急切道:“我要你现在就派人去救阿城,只要你救出阿城,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正如白嫣然若想,京城的势力到底鞭长莫及。
季凌云当初是从邯城逃脱,四处遍布廖广天的势力,至今还未能回到京城,其中必然是有什么缘故,不会离邯城太远。
邯城就在南省周边,与京城千里之隔,受南省影响颇多,依然算是廖广天的势力范围。
廖夫人虽然避到月河镇,小隐隐于野,可那是廖广天并未追究,所以才能这么久相安无事。但如今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季凌云。
就连月河镇这样的小地方都已经人尽皆知,可见廖广天的势在必得。好在林家不知其中干系,才谭夫人轻易套出了话。
她原本为王爷忧心忡忡,不想转头就发现原来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想到这些日子由着王爷在人前露面,不禁一阵后怕。
季凌云虽然失忆,对舒月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但如今又谭夫人佐证,不由更信了几分,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留在这里连累你们,如今我的伤已经养好了,更不必久留。”
谭夫人忙道:“老身并非此意,如今到处都是廖广天的爪牙,王爷贸然出去恐怕会身陷险境。当初亡夫背负污名,死后都不能合眼,是王爷替亡夫洗清冤屈,还替老身妥善打算。王爷的大恩大德老身一直铭记于心,如今又怎能忘恩负义。王爷且安心留在此处,此事咱们还要从长计议。”
门外的舒月听了好一会儿,大约知道了怎么回事,心中越发恼怒姑母坏自己的好事。
想到王爷不日就要离开,若是再错失这个机会,自己往后恐怕最多只能嫁个不入流的商贾之流,越发意难平。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好东西——蝶花香。
当初自己在王府时险些就要成功,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但如今王爷已经失忆,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她不信自己还会失手。
打定主意,舒月未同谭夫人打一声招呼,便差使阿贵驾车往里月河镇最近的邯城去了。她在红莲水榭多年,知道什么样的地方能够买到好的“蝶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