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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湿透的袁绍和吕布匆匆赶到杨府,却被杨修恭敬地引到客厅并且告知,他的父亲刚刚服了药,要静养少许。袁绍和吕布只好喝着仆人送来的热汤,枯坐等候。直到室内掌灯,杨彪才出现。
袁绍和吕布赶紧起身。
“有劳二位久等,抱歉抱歉!”杨彪连连拱手,“好在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最是让人神清气爽。我们到园中走走?”
“卫尉!实不相瞒,绍等有急事相告。”
杨彪平静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态,而是客客气气地请袁绍坐下慢慢说。这让袁绍不能不佩服老官僚的处事沉稳,同时也怀疑他的服药静养是装模作样。但是,当袁绍说“天子出城,不知去向”时,杨彪却表示完全不能相信,口气也不容置疑:“司隶,此事绝无可能!禁卫军南军可是一直守着平城门。”
这话有道理。平城门乃正阳之门,最为尊贵,又与南宫宫门只有咫尺之遥,才是天子出城应该走的。袁绍只好解释:“陛下是由朔平门出宫,再走谷门出城,同行的还有陈留王。”
“本初何以知之?”
“朔平司马所言,谷门候所证。”
谷门候就是谷门的负责人。东汉洛阳十二城门,除平城门属卫尉管辖外,其余十一座都设有职在守候的城门候,隶属城门校尉。不过谷门虽然不归杨彪负责,出了事情却还是可以过问。
“那么,谷门候为什么不阻拦?”
“六百石的小吏,哪里敢问中常侍?”袁绍摇头苦笑,“再说当时数十人都穿着蓑衣,等到认出天子和陈留王也来不及了。”
“中常侍领着?”
“是。他们其实是被张让挟持。”
“张让?他在宫中如鱼得水,为什么要挟持天子出走?”
“自然是狗急跳墙!”不敢坐下的吕布忍不住插嘴。
“原来如此!那么请问,谁逼他了?又是谁在承明门放火?天子和陈留王,究竟是被张让挟持出宫,还是被那火、那箭、那些尸体吓跑的?此事鄙人既然不曾预闻,自然也不知计将安出。”
袁绍无言以对,只好一声长叹,低下头去。
“本初啊!”杨彪见袁绍如此,便换了称谓和口气,“鄙人今天又读了《尚书》的《康诰》这篇,有句话值得深思。”
袁绍当然清楚,像他们这样世代读书做官的大族,都靠一部儒家经典安身立命,汝南袁氏是《周易》而弘农杨氏是《尚书》。不过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谈学问?也只好虚应一声:“愿闻其详!”
杨彪从袖子里掏出木简,交给袁绍。
袁绍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
天畏棐忱 民情大可见 小人难保
袁绍抬起头来,满脸不解。
“修儿,给司隶讲!”杨彪吩咐。
“天命无常,诚则能辅。小人之心,易知难安。”杨修说。
“正是如此,本初应该知道如何处置了。”
“明白!袁绍告辞!”
“修儿,送客!”
吕布虽然听不懂这些话,杨彪不肯援手的意思还看得出,便看了袁绍一眼,准备行礼。没想到袁绍却说:“绍有一问,可否?”见杨彪坦然点头,便说:“明日朝会,不知卫尉到哪里面君?”
“北邙。既然出谷门,当然是走北邙,过黄河。”
“张让过黄河干什么?”
“我们一起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袁绍先是一愣,然后与吕布一同躬身拱手。
“不过,容我稍做安排。”杨彪叫出秩六百石的公车令,吩咐这个下属传令禁卫军封锁所有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一切事宜均待天子还朝再说;又看了看一直垂手而立的杨修,要他好好在家待着,认真读书,不得乱跑,这才领着袁绍和吕布稳步走出门外。
三个人一齐上马。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星星从飘散的云里露了出来,凉风送来如水的秋意。杨彪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远处,笑着对袁绍说了一句:“公路放的火,应该被这雨浇灭了吧?”
你就能找到天子?袁绍低头不语。
他也不相信,杨修会老老实实在家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