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欲望
“叫哥哥？“叶悠学着温青衿平时冷笑的样子，玩笑般回了句，“叫你孙子还差不多。“说罢，提着自己的裙边身体下蹲直接从温青衿手臂下钻过去溜了。这个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在之后两个人的拍摄间隙中也没人再提起过。
它成了一个谁提谁就主动认输的信号，如同拔河中象征胜利的红线。
叶悠头一次能忍住好奇心。
没事儿人一样的该怎么跟温青衿互动就怎么互动，鹤棣也跟平常没什么区别，看起来凶巴巴的，但也总摆出一副'拿你没办法、被你拿捏'了的模样。
而每当他认输的时候，身边总换传来一阵“啊，我又磕到了”的吸气声。
察觉到不对劲的是洪潇，她完全是女人的第六感，躲开镜头拉着叶悠问，“你跟温青衿之间是不是有点儿事？“
叶悠一副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模样，装傻道，“啊？我和他能有什么事儿？“
洪潇盯着她看，敏锐程度和扮演的结黎完全一致，她好歹前身是网红，见过的恩怨情仇不要太多，那点儿直觉在听见叶悠语气中不易察觉的僵硬后成了笃
“说不出来，但你俩肯定有问题，其实你们大大方方打闹的时候我觉得你两也就是小学生互殴，但最近你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你自己不觉得，你看他的眼神里总有一种怨怼吗？
怨怼。
叶悠并没有发现原来人的眼神除了三分邪魅七分狂傲不羁之外还能有怨怼这种情绪。
“没有哦，你想太多啦，哎呀，什么怨怼啊，我看他的眼神纯纯就是奶奶看孙子好吗？“叶悠把洪潇敷衍走之后，抱着羽绒服回了自己的房车，刚拉开门发现温青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的，正坐在她的位置低头玩手机，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内容，笑得很温柔。
“你怎么在这儿？“
“导演没跟你说么？我们要录个采访。“温青衿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屏幕还亮着，大方完全不怕偷看的样子，却让叶悠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明明是在自己的房车，叶悠却像造访别人家一样拘束，没话找话道，“为什么要在我的房车录采访？你没有房车吗？“
这问题纯属废话了。温青衿只笑了声，没回答她。
叶悠不依不饶地追问，“你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吗东方青苍？
角色名是两个人进入营业状态的暗号。
温青衿听见那四个字后，往叶悠身后扫了眼，果然看见正往里走的工作人员，于是站起来把叶悠拉过来坐在自己旁边。
“在你房车录不是让你少走两步路吗？怎么样，哥对你好吧？”
叶悠双手托腮，迷妹状捧场，“超好的，谢谢您呢……”
小学生的相处日常，相爱相杀的相处模式，幼稚中不失甜蜜的营业方式。
用剧组工作人员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每天都在打，吵吵闹闹很快又和好。
用同组演员的话来说就是：不就是霸道男主和古怪兰花的幼稚园版走进现实么。
他们眼中的叶悠是开心果，气氛调和剂。
他们眼中的温青衿是看起来高冷实质有些沙雕幼稚的弟弟，但两个人眼中的彼此又跟别人眼中的他们截然不同。
温青衿从叶悠房车里出来的时候，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拿了根烟出来点燃。
他烟瘾重，烟不离手是日常，在圈子里不抽烟的人少，压力总需要各种方式来排解，有些人选择欲望，从他进圈的时候就知道剧组夫妻是常事，那时他和前任还没分手，前任是个乖巧懂事的女人，却也十分不安地拽着他的袖子问他，进组会不会和别人乱来？那时候温青衿脾气差，直接甩脸子问她，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他不是。
如果要在最不喜欢的行为里排列一二的话。轨必须排名前列。
温青衿是幸福家庭里养出来的孩子，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父母和善恩爱，即使他从小调皮捣蛋但也总是采取爱的感化方式教育，将许多事情的选择权都交给他自己。
在同龄人都还在为怕父母知道自己早恋发愁的时候，温青衿已经能坦然略带炫耀地给父母，细数喜欢他的女生数量了。
这种教育对温青衿性格养成最大的影响就是恪守道德，不做不利于社会和谐的事情是基本，不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是常识，不玩弄女孩子感情就是潜移默化形成的底线了。
和温青衿关系亲密的朋友也常说温青衿白长了张可以玩弄人感情的渣男脸，内心却纯情得像个少女，那时候大家还一起住宿舍，男孩子聚一堆晚上看点片是正常事情，就这位纯情王先生一副“震惊，怎么能这样”的表情，戴着耳机独自看他的球赛，格格不入得像个误入男寝的小女生。
后来总有人问，是怎么能够跟同一个人分分合合维持六年的感情。
温青衿也总说不清楚原因，潜意识里的第一反应却与爱与不爱无关，已经无意识上升到了责任的层面，很多次分手和好都是对方提出来的，温青衿只是扮演了一个表示同意的角色。
进组前的分手是因为工作错过了她的生日，礼物也忘了补回去，只是转了笔钱到她手机说了句你自己看着买，这就成了这次分手的起因。
过程大概就是冷战到争执到细数五年里所有让她失望的瞬间，最后对方指着他的鼻子近乎诅咒的对他说，“温青衿。你就是仗着我爱你对你百依百顺，我真心希望风水轮流转，你以后能碰见一个让你能俯首称臣的人。“
那时候温青衿很冷静地对她说了“说鬼话“三个字，至此，就再也没见过面，只不过联系方式倒也没互删拉黑就是了。
思绪统到这儿，又忽然跑偏了个方向，往另一个与他前程往事完全不相干的人身上缠了过去。
这些天的打闹玩耍，总避免不了肢体接触，有着角色的保护壳，再多特殊都以剧中男主作为借口，但闲暇下来的时候，那些细节就鬼魅般缠看他不放。
叶悠身上是香的，身体是软的，脸和嘴唇都嫩。就那么小小一只，往自己身前一站，得低头才能和她平视，却总想占据主导地位，接吻时熟练地扣着他的后颈把他压向甜软的方向，近在咫尺的时候又能听见她命令般的口吻，“你离我近一点，我亲不到。“她眼里是干净的，不带任何情绪。
仿佛亲吻对她来说，和打招呼一样寻常且不值一提。
像个顶级玩咖在对他这个新手村玩家进行游戏解说。
温青衿自认玩不过叶悠。
他唯一擅长的就是忍耐和装模作样，所有真实情绪都伪装在 Bking的反应里，看似八风不动稳坐如山，实则已然野火燎原寸草不生。
他回头，看见车灯还亮着，窗户里暖黄色的灯光在夜晚中有如繁密森林中的一点萤火。
他忽然间就理解了朋友时常对他说的女明星和寻常素人之间的差别，是昂贵限定款和展览区商品之间的差距。
但叶悠又不一样，她不是昂贵限定款，她是高高在上的非卖品。
要想得到她的心，得她舍得低头脾脱你一眼。
温青衿不要那种脾脱。
他要叶悠心甘情愿跳下神坛，把非卖品的标签前加上他王鹤埭的名字。
能武夺，只能智取。
如果这种策略被两人的共同好友黄明吴知道，第一反应绝对是跟听见笑话一样觉得他在开玩笑，在黄明昊看来，温青衿和叶悠的心眼层面半斤八两，走出去也就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区别
他在朋友圈围观了好几天两个人争先恐后地发剧组日常，用他峡谷第一的智商看出两人之间绝对有事儿，但黄明吴这位优质喳学家只是十分矜持地分别给两人点了个赞。
然后捧着杯子，就收到了两个人先后发来的微信。
叶悠是正常的姐弟问候，邀请他来剧组玩耍。温青衿发了句：问你点儿事。
周林心想，来了来了，总算是来了，不等他回复，那头就甩过来一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温青衿：你站在女生的角度，觉得，我帅吗？
周林：？？？？？？？？
谢邀，但站在女生的角度这句话，你自己品品觉得你礼貌吗？
旁观者认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战就跟小学生捉迷藏一样幼稚。
但在两人看来，却深奥烧脑到堪比两国战争，步步为营，十分惊险，稍不留神就陷入“完蛋，我先主动了”的感情陷阱。
叶悠差不多百分之八十确认温青衿现在没有女朋友，另外百分之二十，是她经纪人吃饭的时候无意间透露的，那时候正在聊后续营业问题，经纪人给她规划了一下两人之后会合体参加的活动，叶悠貌似无心地问了句，“这么亲密的话，那他女朋友不会介意吧？“这种网络上一定会鉴定为绿茶的发言让经纪人斜视了她一眼，吐槽道，“悠悠，你以后上网不该看的别看，还有，王特模哪儿来的女朋友，当初跟你说营业之前我就和对方团队确认过都是单身才营业的呀，不然依照现在的互联网程度，要是发现有对象还搞营业 CP这套，跟自毁前程有什么区别。“
叶悠陷入了沉思。
经纪人的话一方面点醒了她，另一方面让她陷入另一重思考，也就是：这种听起来是个人都能想到的浅显答案，她到底是抽哪门子风才会纠结这么久？这跟当初被团员们骗要顶火锅给青你的学弟们表演结果还深信不疑做出来的蠢事有什么区别？
倒是晚上和圈内好友视频聊天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对方一边欺面膜一边口齿不清地回答她，“其实不正常的是你的经纪人吧，说实话现在圈子里只要买通狗仔、平时出入注意点别被拍到，有婚姻关系还在外面瞎搞的都一大堆，更别提有对象还营业了，这不是小问题么。“
“说白了，你经纪人还是在你身边久了，对人的道德底线抱有极高的幻想，认为世界的充满爱，看谁都 peace and love。“
这倒是实话。
尽管出道并没有依靠家世背景，但干金大小姐的名号也让她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纠缠。
为了一部戏跟导演或制片人 One night stand这种戏码从来没有在她的脑海中上映过，但也不至于完全单纯到这种程度，毕竟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她那位众所周知可以下地狱的前任就已经跑给她看过了。
挂了电话后，叶悠在朋友圈逛了一圈。
然后就看见周林新发的朋友圈。
小贾：？？？？？？？
配图是聊天截图，截图里的人叶悠再熟悉不过。
她刚准备点个赞，就看见周林的统一回复。
小贾：诚邀各位来品鉴我的小学生好友。
点赞的手就怎么都摄不下去了。
毕竟三分钟前有些烦恼的对朋友抱怨过对方段数太高她快要招架不住，而转眼让她招架不住的对象就被挂在朋友圈鞭尸成小学生。
叶悠看见自己脑门上旁边冒出个大大的汗珠表情，边儿上还跟着竖写的无语二字。
那位让她无语的对象很缺心眼儿地点了个赞，顺带做了个批改：修正一下，小学生好友改为帅哥朋友比较贴切／冷酷 jpg
此刻，叶悠由衷地发出了句，“救命，有点丢人。“的感慨。
下一秒，门铃就回应般被人摁响了。
叶悠抱着手机挪到门口，透过猫眼看见小学生本人站在门外，在圆形的视线范围里，走廊暖色灯光都罩在他身上，将他身上那件白色衬衫映成浅黄，拍戏时用发胶往后的额发此刻柔软地垂在眉际，抬眸的时候许是扎进了眼睛里，立马小狗甩水般晃了晃脑袋。要说温青衿最让叶悠无法抵抗的，就是他那张脸。
那时温青衿脸在江山在的口号还没喊响，叶悠只能用红颇祸水四个字形容他，然后用色欲攻心四个字来解释自己打开门的行为。
门打开的第一秒，叶悠就听见温青衿阳光灿烂的声音对她打招呼，“ Hi，晚上好啊，bro。“
叶悠深呼吸，忍耐着想把这人赶出去的心思，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温青衿浑然不觉，晃着手里提的外卖袋，“小龙虾，吃吗？”
其实是不能吃的。
她助理都快要抱着她的裤腿哭求她少吃点，叶悠有些纠结，“可是要剥壳啊。“
温青衿有些好笑，“吃虾剥壳不是常识吗？“
叶悠皱了下眉，无意识地嘟嘴撒娇般抱怨，“可是，剥壳就很麻烦啊，而且除了要剥壳还要去虾线，我就是因为太麻烦了所以很少吃虾。”
很娇气的抱怨，倒也符合她大小姐的名声。
温青衿察觉出她的意图，并没有接腔，只是顺势替虾道了个歉，“长了让你讨厌的外壳是它不对，我替它给你说句对不起。“
叶悠被哽了一下，没有放弃，继续按照自己的剧本演了下去，问他，“你说为什么就没人发明一个剥虾机器人呢？
“大概是因为没有像你这样觉得剥虾很麻烦的科学家吧。
“……温青衿，能说点儿人话？“
“叶悠，能提点儿人能接受的建议？“
话题在谈崩的边缘游走。
叶悠忍了又忍，检讨着安慰自己说不能对他提这种要求，他又不是你男朋友，也就一个营业对象没什么义务给你剥虾，当初也是自己说好的要保持界限，让他进来吃宵夜已经很越界了。
你不能犯罪叶悠，清醒点清醒点，不能让夜晚迷惑了你的头脑。
再三反思后，叶悠妥协着叹了口气，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软声软气。
“行叭，今天就让本仙女挑战挑战剥虾。“
她用朝拜一样虔诚的动作慢吞吞地戴好手套，然后慢镜头般朝外卖盒里伸手，表情无比挣扎，刚拿出一只虾，就被人横空截了过去。
那人随手拿了个抱枕垫着坐在地上，一只手撑在桌上托着脑袋偏着头看她这套完美的表演，那张因为灯光照耀而显得过于英俊的脸此刻满是妥协般的无奈感。
黑色的头发在灯光的谎言中成了金灿灿的光泽。
他手里拿着那只虾，动作熟稔地剥壳去虾线。
“讲道理，我妈看见我给女生剥虾得黑一跳。“叶悠不解，“什么叫黑一跳。
“吓一跳的意思，四川方言不要放弃啊朋友，有空没空都跟我好好学听见没。“温青衿把剥好的虾丢进她面前的小碗里，语气挪揄。
叶悠略带敷衍地“哦”了一声。
不聊感情、不打闹的时候他两相处和谐到可以列入小朋友正常相处方式教科书。
感情的雷区这段时间谁都没有主动先去踩，但夜晚终究是过于蛊惑人心。
不知道吃了几个虾，也忘了是谁先开口，充当背景音的电视还在播放着脑白金的广告。
唯一记得的是温青衿显得有些轻飘飘的声音，对她说，“其实你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叶悠问他怎么不一样。
就听见温青衿回答她说。
“我以为你很作，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出生到大没吃过苦，什么都被送到手边，因为四年前看过你吵架的缘故也一直觉得你脾气很烂，说实话在进组之前我身边的朋友从早到晚对我唱八百遍愿主保佑你，但相处之后发现你还真不是。“
“你能吃苦，还老是在大家面前夸我演技不错长得帅，打架那么多回也从来没真生气，唯一让我费解的是他脱下手套，袖子折到手肘的位置，露出与叶悠肤色差明显的手臂，随着撑在叶悠身侧的动作而暴起些青筋。”
荷尔蒙压制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叶悠险些呼吸不畅。
温青衿却表情单纯地仿佛只是在请她为自己解答疑。
“你怎么就，比我还能忍呢？“
是实打实，棋逢对手后，百思费解甚至对自己产生怀疑，以为那些情投意合的瞬间只是错觉而在夜晚总是纠缠他让他难以入眠的困惑。
“你为什么就跟别人不一样呢？“
温青衿近在咫尺的眉眼是深邃的，深渊般伸出一双手，将叶悠拖拽进去。
她看见温青衿滚动的喉结，蛊惑着她伸手触摸，下一瞬间就被人抓在手里。
叶悠看见温青衿带笑的眼睛对她说
“不可以，承认你对我的感情之前，别碰我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