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乌若发现博罗时，才惊觉自己身处一个房间里，来时的路竟完全记不清了。他感到这里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在空间发生跳跃的同时，时间也被略过。似乎这里自有时间，而他作为闯入者和线性时间的习惯者尚不熟悉。

也许他刻意关注过自己的梦境布景，但是最终记不住。那么此前他也一定这么做过，而结果是一样的。还能做出进一步推测：包括现在这种觉察与反思，梦醒后也不会记得。这么想到，乌若感到一种心安。这不过是未被发现或未必记住的现实，我已接受了这种现实，像过去也许接受过千万次的那样，而未来也将像第一次那样接受。

他把目光迎向博罗，后者的脸庞清癯，眼窝有些凹陷，其中发出的目光强烈而平静。细节清晰逼真，反观亨与那个看门人，乌若对他们只剩模糊的印象。但也许每一刻的印象，在那一刻下都是清晰的。

博罗率先开口：“你的处境很不好。”

乌若反问：“你知道多少？”

对方说：“你知道的，和你不知道的。”乌若开始确信自己的猜想。

他继续说：“你现在状态好多了，但依然不够连续。”

“朝生暮死的感觉——像梦一样。”乌若转向房间的其他事物后，呢喃地补充道。无疑，一转眼他就只记得个大概。

“我想，这个比喻很恰当。”博罗似乎经过了漫长的深思熟虑。

乌若突然转过身，像是从梦中醒来。“你说的要诀是什么？”

“我临走前又说过的，你怎么就忘了？”他显得很惊讶。

乌若一时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对方突然好像晓悟了，说：“你想再试一次吗？不过也许结局已定。”

“再试什么？”

“就是我临走前的那样。”

“可那究竟是什么？”乌若被一种莫名的急迫攥住，差点喊了出来。

他坦率地说：“按你的认识，应该可以说：进入你的梦。”

那么此刻又算什么呢？博罗好像看穿了乌若的疑虑，露出宽慰的微笑，补充道：“不，一切不如你所想。来试试吧，你会自己知道的。”

“我该怎么醒来？”乌若不明白自己的话语，问出时自己都吃了一惊。

“无论过去还是未来，也许你都一直醒着。”

乌若在坐进沙发——他同样惊奇它的出现——聆听要诀前，执拗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醒来后，我会记得这一切吗？”

他没听到答案就陷入梦境。他连要诀都没听到。或者，他在听到后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