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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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回家

梁州在渠州的南边,山地多,丘陵更多,河汊纵横交错,水网密集。

石猇赶着马车出了渠阳城,顺着官道一路南下,越走越不好走,道路高低起伏,颠簸不止,可梁兴扬偏偏就端坐在马车里,不肯御剑飞行。

他要去找他的母亲,看看能不能把她接走。

他在地球上脱体飞升以后,跑来这个世界,出生在梁州府的梁维贤家里。

梁家祖上九代为官为宦,积累下巨万家私,梁维贤是两榜进士,一路顺风顺水做到户部郎中。

梁兴扬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从小锦衣玉食,过着比周边小国的王子还要奢华的生活。

怎奈在他五岁那年,梁维贤调任哲州知府,在路上遭遇强盗,客死他乡。

他母亲孙寄瑶笃信金灯教,认定丈夫是过去享受太多,耗干净了福报才丧命惨死,又认定可怕的末世即将到来,非得把所有家产全部捐出去才能免灾得福,于是在短短半年时间里,把家里的田产、地产、商铺、庄园、茶山等几代人攒下来的产业全部捐给了金灯教!

梁家的族长粱维纲见状赶紧带人去找知府,把其中的田地和商铺给要回来,结果没过几个月,孙寄瑶又都给捐出去了,这次更狠,把梁家五进的大宅子也给捐了,正如《末日金灯接引救赎歌》里面唱的:“断舍离,脱业绳,干干净净拜金灯。”

粱维纲再去找知府打官司,这回知府两口子也都皈依了金灯教,判了梁家讹诈勒索,顾及他梁家族长的颜面,没有动刑,把他带去的两个侄子各赏了四十大板,打个半死,扔了出来!

孙寄瑶按照教义捐了全部的家产,把自己全部献给光明,接受金灯教安排她的余生。

娘两个跟着金灯上师离开梁州府城,到了百余里外的小青山安置,所有捐了身家的人都被安排到了这里,自己建造木屋,自己种菜自己吃,名为:远离是非,净化心灵!

孙寄瑶捐的家产够多,又是孤儿寡母的,金灯教没让她自己动手盖房子,而是直接选了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让她嫁过去。

她没有半句怨言,这是上师的安排,必定是通往光明之路,即便这条路上出现了些许的坎坷,也是自己天性里所承载的原罪所招,只要潜心修持,最终的归宿必定是充满光明大爱的极乐世界!

老光棍的名字叫苏真昌,绰号“老猖”,住在一个破破烂烂,到处垃圾的小院里,长了颗又秃又爱冒油的脑袋,说起话来嗓音嘶哑,脾气极为不好。

他原来是梁州城的流氓,成天游手好闲,金灯教一来,他就入了教,被树立成典型优待,连这种人入了教都能得好,别人就更愿意加入了。

自从孙寄瑶进门,老猖就让她干活,前面的院子要打扫干净,后面的园子要开荒种菜,除了一日三餐,洗衣扫尘,还要养鸡养鸭给他做下酒菜。这厮嗜酒如命,又好吃懒做,让孙寄瑶去山里采山货背到城里去卖钱,买酒回来给他喝,喝得足魇了倒头呼呼大睡,不然的话抡拳便打,抬脚便踹。

梁兴扬是孙寄瑶带来的,自然从小跟着母亲干活,老猖稍不顺心,就要揍他泄愤,他一忍再忍,终于在去年夏天跑出家门,向北流浪,直到黄庭江边上将仙剑炼成,如今折返归乡,要接母亲离开,那老猖若敢阻拦,就一剑斩了,以报这些年所受折磨之仇!

事实上,他对能否成功接走母亲心里没底,孙寄瑶深信金灯教,被洗脑洗得十分彻底,老猖是上师指给她的,那必然是对的。

按照教义,都是她过去在梁府里享福受用太多,如今的遭遇无论是辛劳困苦,还是被打得头破血流都是在还债,被作践得越狠,揍得越重,对她修行越有益处,相当于加速还债。

上师说了,等她把所有的“欠债”都还完,老猖必然幡然醒悟,跟她做个和和美美的夫妻,两个人同时消完恶业,携手并肩,一切走向光明!

因此老猖不管怎么虐待她,毒打她,她都没有半句怨言,暴揍她的亲生儿子,她还反而高兴,不断地给梁兴扬讲法鼓气,说这是在为他消业,这是好事,每挨一次打,身体就干净了一点,挨打得越凶,干净得越彻底,等将来业都消完,灵魂就彻底干净,如同琉璃般璀璨纯净,然后飞升到充满光明的极乐世界。

当然,在被揍还债的过程当中要努力让自己不被打死,如果被打死了,证明“欠债”太多,这辈子没有还完,下辈子要变成猪狗牛马,沉沦为畜生,需要金灯上师接引,再死上一次才能重新做人,然后继续“还债”。所以金灯信徒不能自杀,被打得再狠再惨也得努力地活着!

梁兴扬早就定好主意,如果母亲受不得折磨,愿意跟他走,他就带母亲离开,到北边去,不管是找个城镇落脚,还是在大山里弄个洞府,他都办得到,赡养母亲,令其颐养天年都不成问题。

如果他母亲不同意,继续沉迷金灯教,非得在这里消业还债,他也不会强行带她走,他会先把金灯教灭了,来个釜底抽薪!虽然金灯教内高手如云,但能杀多少就杀多少,让她坚信智慧无边无所不能的那些上师们,也用性命来“还债”,然后再问她的意向!

马车没有进梁州府城,而是绕道城西,直奔小青山。

小青山,气候湿润,植被茂密,一年四季都是薄雾笼罩,草木青翠,确实很适合“净化心灵”。

梁兴扬走的时候,山坡上只有百十来户人家,时隔一年,现在已经有七八百户,从坡上一直蔓延到河边,房子都是最简易的木头房,俱是金灯上师给划定的前院后园格局。

马车上了山坡,停到了一个小院门口。

梁兴扬跳下车板,看向院子里,心头顿时一紧。

院子很破旧,西边的篱笆墙塌了一块,爬满带刺的葛藤,茂密的蒿草塞满了整个小院,有的涨到了两米多高,开着一串串细碎紫花,迎风摇摆,唯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从大门口通到房屋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