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传说之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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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碧玉年华碧玉簪

时光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

苏绾青为南宫公主定制的箜篌也送到了离苑,是精致的小凤首箜篌。宫中的规矩礼仪差不多学完,空闲的时间尹秋水跟着李嬷嬷学箜篌弹奏。她本聪慧之人,加之兴趣浓厚,上手极快,过了些时日,技巧已掌握纯熟。

西戎的冬季,相比南苑,的确寒冷了许多,飘雪的日子已来临,比起南苑每隔三五年才见着一次雪,这里的雪,隔三差五来那么一次,银装素裹的世界,倒是给了尹秋水好多欢喜。自从发生刺客一事以来,离苑的戒备更深了一层,尹秋水原本还畅想着能出去逛逛的心愿也成了泡影。她无法罔顾那些不分日夜守护着她的人的死活,若自己有点儿闪失,这些人大概只能以性命相抵。

随着十六岁的日趋临近,尹秋水的思乡之愁比往日更甚。十五岁生日,及笄之礼那是何其隆重、热闹,那簪子的款式由父皇亲手绘制,交由司珍坊最好的首饰师傅杨明打造,母后亲自为她带上,她平日要好的兄弟姐妹都在她身旁,外公外婆还有皇奶奶,还有秋水宫的宫人们……她从未想过,十六岁生日会在异国他乡孤零零的度过。

“球球”尹秋水抱起小雪猫,眼圈儿微红,“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啊?”

“喵呜——”球球算是回应。

“就是不知道啰,那以后就跟我同一天生日好了。”尹秋水摸了摸球球圆乎乎的脑袋,滚烫的眼泪掉落下来。

尹恒和上官流苏,王太后和上官宏,怎会忘记掌上明珠、心肝宝贝的生辰呢?礼物早就备下了,只是冰天雪地、大雪封山、路途遥远,一路送来恐怕早已过了尹秋水的生辰。尹秋水此前给上官皇后去了封书信,大意为天寒地冻就不用劳民伤财、准备生辰之物,何况大战停息不久,休养生息最为要紧,只需将秋水宫时时洒扫干净即可,说不定哪天她就回来了,就当留个念想罢了。

信言简意赅,可是尹恒和上官流苏两口子愁肠百结,尹彻一有空闲下来就嚷着要去找长姐;王太后眼泪都不知落了多少回,吃斋念佛常念叨“秋水这孩子打小就懂事,有格局,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想着南苑的黎民百姓,求佛祖保佑能早日回归故里。”

至于上官宏,他才懒得管什么狗屁格局,禀着“上官家的孩子上官家来宠”的基本原则,直接准备了一整箱的珍珠、夜明珠,托人从边境给送进了秦王府,虽然彼时尹秋水的十六岁生日已过了七天。

尹秋水打开箱子一瞧,嘟着嘴道:“外公这是开了珠珠养殖场呢?弄这么多的珠珠来。”

负责押送这箱子宝物的是刀哥,上官世家旗下南来北往的镖局有二十多家。刀哥笑道:“老爷说了,这些珍珠七小姐若嫌多,不妨碾作珠粉,美容养颜倒是极好的;这些夜明珠嘛,夜里七小姐仔细看看,许能瞧出些不同来。”

“瞧出不同来?”入夜,尹秋水想起刀哥的话,特意关好门窗,熄了蜡烛,翻出夜明珠来,果然,夜明珠发出的光各不相同,五颜六色,有些,光晕映在墙面上,会呈现出不同的图案,有花型的,有动物的,还有星星状的,确实有趣。

尹秋水忽地想起那颗放进司徒夜房里的夜明珠,那是她十岁生辰时母后送她的,照映在墙上,会有一只小兔子坐在月亮上的图案,可惜了,司徒夜直到现在也未还给她。“估计,也没当回事儿,止不准儿给弄不见了。”尹秋水暗想。

“不过嘛,好歹他也送了一只簪子给我,就当是补偿好了。”尹秋水随手取下那只簪子,放在与簪子配套的木匣里。

这玉簪,是秦王司徒夜,在尹秋水十六岁生辰当日送给她的贺礼。送礼的人,却是司徒言。送礼的时间,是当日很早很早的清晨。

“小魔女,给你哦,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司徒言一大早睡眼惺忪地敲开尹秋水的房门。

尹秋水彼时尚未洗漱,一听说有生日礼物,披散着头发就自己跑来开门,喜笑颜开,“谢谢小言!”

司徒言进了屋,将细长狭小的木匣往尹秋水手里一塞:“生辰快乐,越来越美丽哦!”

尹秋水捏了捏他白而粉嫩的脸,“谢谢小魔王!”

“快打开瞧一瞧”司徒言也很想知道盒子里是什么。

“嗯嗯”尹秋水开心地打开木匣,原来是一只玉簪。她小心翼翼取出来端详。玉是上好的古玉,碧绿晶莹,透着温润的光泽,但那雕刻饰纹却能一眼看出是全新打造。玉簪通体纤细流畅,线条宛若行云流水,整支看上去似一道月牙,又似一个人的笑眼,头处是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被一丛绿叶簇拥,雕工精致,栩栩如生,那绿叶,似托似挡,仿佛不畏风雨的保护着那一朵终会绽放的茉莉,尾处却有些尖锐,又仿佛是一柄极细小的弯刀。

“这样精致的玉簪,好美啊,我好喜欢。”尹秋水笑出了她的标志性月牙眼。

“喜欢就好,记得戴上哦!”司徒言打了个极大的哈欠,“我实在困得慌,需要躺会儿”他毫不客气地爬上尹秋水的床,一个翻身,裹上被子,只露了个小脑袋在外边儿,在睡意袭来前,不忘坦白交代最重要的一件事:“这玉簪,可是我皇叔托了最好最好的工匠所打造,小魔女你可千万要珍惜,还有那匣子也是哦………”

尹秋水一边仔细瞧着簪子,一边喃喃自语:“我就知道这玉簪是司徒夜送的”,她展颜一笑“哼,原来他还记挂着我呢!啧啧啧……嘿嘿!”说毕,又抓过匣子一瞧,是胡杨木所制,盒上的饰纹也是含苞待放的茉莉花和一丛丛簇拥着花苞的绿叶,象征天空的地方悬着一弯新月。

尹秋水将玉簪放入匣内,轻轻抚摸着木盒上的饰纹,不知不觉间眼中涌出一层薄薄的水雾,幽幽道:“你如此护我,我也会好好护着你!”“吧嗒”一声,水雾已凝成珠,滴落在盒盖上。

那日她生辰,秦王司徒夜并未与她碰面,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临睡前,尹秋水将玉簪轻轻取下,瞧着镜中的自己,心道:“他该不会忘记我长什么样了吧!”

当日,李嬷嬷并未来府,倒是大阏氏苏绾青遣贴身侍婢送来了生辰贺礼,是一整套黄金打造的首饰,精巧别致,图案清新脱俗,显然这礼物费了不少心思。是以,尹秋水与苏绾青虽未谋面,但对这位西戎国的皇后却凭添了几分好感。

其实,早在一月前,司徒夜进宫向苏绾青问安,有意无意间曾提及尹秋水的生辰。苏绾青便留了心,找了恰当的时机,问了老公司徒烈的意思。

司徒烈就那么“哦”了一声,问了句:“夜打算怎么安排?”

苏绾青有些奇怪,心道:“这南宫公主的生辰,不应由你来安排吗?关夜儿什么事?”嘴上却说:“臣妾倒觉得南宫公主的生辰如何庆祝,由大单于决定,是否更为妥当?”

司徒烈笑了笑:“既然人在秦王府,当然由夜来定。这孩子,那日朕如此提醒他,他难道还不明白?”

苏绾青大为惊诧:“大单于提醒夜儿些什么?”这老子要娶的女人,让儿子来关照,确属千古未有、千古奇谈啊!

司徒烈回道:“瞧你一惊一诧的,朕不过就提醒提醒他要懂得珍惜机会,珍惜眼前人罢了。”

“珍惜眼前人?”苏绾青心中一喜,“夜儿有喜欢的人么?”

“嘿嘿,还看不出,夜这孩子心思深沉,也不知他俩合不合适!”司徒烈卖了个关子。

“可臣妾未曾听闻夜儿与哪家女孩子亲近啊?”苏绾青未明就里。

司徒烈盯着老婆别有深意且有些得意的一笑,“绾青,聪慧如你,也未想到么?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配得上夜呢?”

大单于司徒烈的心思谁能猜的到呢!就算如今盛宠六宫的贺兰苏叶,在司徒烈面前,也不敢过于恃宠而骄。前段时日,她在侍寝时不过随口问了句“南宫公主遇刺的事查得如何?”司徒烈立马阴沉着脸起身离去,连句话也没给……

尹秋水在秦王府上颇得人心,即便司徒夜不吩咐,尉迟德和一众人等都将一切打点得周到、仔细,未曾有半分懈怠。生辰那日,尉迟德早就将私下与孙嬷嬷沟通好的菜谱、糕点递给了膳房张掌事,张掌事接来一看,直言道:“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呀?不弄点儿山珍海味的?”

尉迟德道:“公主不喜铺张,特意吩咐就按这单子做就行,还有,千万别忘了长寿面啊,一定要是番茄鸡蛋长寿面啊!”

“行行行,没问题,一定一定。”张掌事想到尹秋水素日待自己不错,满口应承。

尹秋水十六岁生辰,就这么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轻轻巧巧地过了。吃寿面的时候,她倒想起司徒夜来,又不好多问,同一屋檐下,避嫌避嫌避嫌再避嫌这是必须的,只淡淡对张掌事道:“本宫今日生辰,若秦王晚归,劳烦张掌事给秦王备一碗寿面。”

那夜,西戎边境半空中飘来许多孔明灯,各式各样的,什么颜色都有,镇守边境的西戎官兵们觉得奇怪,还以为遇上了南苑什么特殊的节庆日,拾捡了一些飘落下的孔明灯一瞧,大同小异地写着祈愿公主万福金安的祝福之类的话,方知是南苑国的军民百姓感激公主远嫁换来和平,在为尹秋水祈祷呢!

过些时日,尹秋水收到上官晴来信,信中提及此事,大为感慨,说明年尹秋水十七岁生辰时准备组织上官世家所有人在夜里某时某刻齐放孔明灯为她祝寿。结果被尹秋水的回信泼了好大一盆冷水,回信道:孔明灯放在空中煞是好看,可惜飘不了那么远,到不了西戎王都,她也瞧不见。不若省省力气,像外公上官宏一样真金白银珠宝什么的来得实在!

上官晴嗤之以鼻,速速回信曰:“小七,你实在太势力太见钱眼开了,小五我鄙视你呀鄙视你。你十七岁生日,我送你一车铜钱算了,让你彻彻底底掉钱眼儿里去。”

尹秋水书信一封,大言不惭道:“上官世家的人不都从钱眼儿里冒出来的么,你也是,我也是。铜钱太笨重,运起来颇费人力,不若兑换成银票罢了。”

来往的书信都过了秦王司徒夜的手,自然也过了他的目,这一点,尹秋水倒是毫不知情。司徒夜瞧了直觉啼笑皆非,想不到尹秋水对金山珠宝偏爱至斯,不由想着难不成十七岁生辰,他送她一箱子黄金得了!转而有些失落与惆怅,十七岁的尹秋水,那时,大概已经入了宫正待在司徒烈身边吧!

进入深冬,雪也下得愈发频繁,积雪深厚,球球愈发慵懒,蜷缩起身体来颇有猫如其名的意味儿。尹秋水除了在李嬷嬷教导下按部就班地学习,箜篌技艺日趋精湛外,她还真的坚持每日勤练虚月宫心法要诀,无论剑术、轻功都有所进步,上官流苏想着女儿家会点儿银针暗器啥的,防身极好,孙嬷嬷本是虚月宫暗器高手,亦毫无保留地传授于她。

刑案司,房内虽温暖如春,刑部尚书李昱宁的心却如窗外的风雪,那颗拋在宁王府门外的人头,他倒是查清楚了——乌衣盟孟云城,刺杀南宫公主的人,他也查清楚了——乌衣盟孟云城,可是,是谁杀的孟云城?那个将人头丢入宁王府的人,就是杀孟云城的人吗?孟云城的人头落入宁王府,这是意有所指还是污蔑嫁祸呢?这一点,他仍毫无头绪。因此,站在司徒夜面前,他颇有些惴惴不安,公主遇刺发生在秦王府,最想知道真相、最想破解谜底的人当是秦王。

然而,司徒夜只是慵懒地坐着,静静地听着他汇报进程。即使只是随意坐着,也散发着如雪豹般危险的气息。天生的猎人,在任何时刻,都可以一跃而起捕获他想要的猎物。

“能查到孟云城,也算不错。”司徒夜简单点评了一句,“毕竟朝廷甚少沾染江湖事。”

“下官不止一次去宁王府,宁王倒是很配合,只是,除了孟云城那颗人头外,宁王再也提供不出任何的线索。”李昱宁道。

“那么,杀孟云城的人可查到了?司徒夜问。

“尚未,毫无头绪。”这点,最令李昱宁头痛。

“无妨,慢慢查。”司徒夜脸上,看不出任何期待,也看不出一丁点儿失望,“倒是另一宗案子,查得如何?”

“殿下是指路晓宇离奇失踪的案子?”李昱宁问。心道:“路晓宇只是个平民书生,每年都有人失踪,却不知秦王为何重视此案?”

“嗯,听说他所在的书院四面皆高墙,平日书院守卫森严,怎么会失踪,若是遇害,却未曾发现尸体?”司徒夜说道,显然他对此案有所了解,并且很感兴趣。

“此案下官也密切关注着。案子目前由事发地肃州府刑案署负责,已经派上百人大规模搜索,仍无路晓宇的任何消息。”李昱宁如实回答。

“听闻拉网搜索已过三月?”司徒夜挑眉,显然对进度和结果不满。

“是,肃州刑案署已发动书院附近百姓,动用猎犬数只,仍无所获。”李昱宁答。

“肃州,乃我国与东义交界之边境,边塞重地,地方虽不大,但部落杂居甚多,路晓宇的案子要抓紧时间,避免节外生枝。路晓宇所在书院的背景,李大人可曾调查过?”司徒夜问。

“肃州刑案署曾怀疑路晓宇在书院被害,派了专人前往调查,书院确无发现。书院创办者周浔,并无官职,曾经是位教书先生,妻子乃周浔的老师曾维的女儿,两人育有三子,皆未成人。”李昱宁回禀。

“眼下,路晓宇一案在素州已谣言四起,宁王刚向大单于递了折子,说刑案司人才凋零,办事不力,其中一条点的就是路晓宇案。”司徒夜起身:“七天,七天之内破了路晓宇案。李大人,若七天破不了此案,肃州刑案署统领一职,不若李大人去做!”

第二日,风雪夜,肃州刑案署统领欧阳安正和新纳的小妾娇娇耳鬓厮磨、柔情蜜意,突然下属来报刑案司有紧急公函送达。欧阳安接函一看,乃刑部尚书李昱宁亲笔书信,字体刚劲有力、言简意赅:五日内破路晓宇案,否则,刑案署统领就换人来干!

欧阳安满腔滚烫的欲火顿时化作无限惶恐,提起裤子就往刑案署赶,连夜召集人马开会研究、部署方案,“三天,路晓宇一案三日内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在坐各位屁股上的椅子换人来做!他妈的,拉了三个月的网,麻雀都未网到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