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铁树
隐约泛白的光照洒在客厅里，将丁香和母亲赵红的尸体，印衬得惨白。
相思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
倒是脑中突然掠过，昨天晚上她离家时，丁香偷偷塞给她的那个馒头。
丁香和赵红过得太苦了，就连一个馒头，对丁香来说都是舍不得吃的珍贵食物。
那个傻丫头的双眼亮晶晶的，对她偷偷地说：“相姐姐，这馒头是我偷偷留下来的，你吃饱了，才有力气抓鬼呀。”
她软软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她的耳边，她似乎还在她的眼前傻乎乎地笑着。
可她不过是离家了一个晚上，这个傻姑娘和她苦命的母亲，竟就被人杀了。
用的还是这么残忍的手段。
相思有些想笑。
她在这人间行走了这么久，一个活化石老祖宗，没想到一个大意，竟护不住想保护的人。
她扯了扯嘴角想自嘲，可心底猛得又蹿出一股苦涩来。
让她心情不爽极了。
她沉着脸，运着丝线将丁香母女的鬼魂引了出来。
丁香浑身是血，她含着泪看着相思，只默默地哭。
赵红的鬼魂也是模样凄惨，她抽抽搭搭地对相思告状：“是、是丁家人……是丁家派人来杀的……”
大概是心有不甘，鬼魂赵红不断絮絮叨叨地吵着，让相思给她们报仇。
相思始终沉默无言，冷着脸将她们的鬼魂超度了。
这对苦命人是横死，他们的鬼魂原本是不能投胎的。不过有相思给她们做了引渡，鬼差们看在她的面子上，到底是将她们都接走了。
等相思处理完她们的鬼魂，已经是清晨五点了。
这贫民窟又挤又窄，住的人却多得很。
这个时间点，已经有很多做苦力的都陆续起身，准备开始一天的做工了。
相思走出赵红家，沿着赵红家前的小弄堂往前走着，直到走到弄堂口，她停下了脚步，就坐在地上的一块青石上，静静地看着远方。
没过一会儿，一道修长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朝她走来。
相思面无表情：“你来做什么？”
身形修长的少年剪着板寸头，露出一张痞里痞气的脸。
他的眉眼还算漂亮，只可惜煞气太重，莫名显得阴鸷。
这人正是铁树。
江铁树。
无父无母，从小在这贫民窟里厮混着长大，偷鸡摸狗，从小干到大的坏事，如今靠在码头扛麻包为生。
铁树舔着张脸，小心翼翼地凑到相思的面前，就坐在她的身边。
铁树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昨天晚上有些听到动静了。”
昨天晚上丁家派人来杀丁香和赵红，实在闹出不小的动静。
只可惜这贫民窟里住着的人，各个贪生怕死，哪里会帮那对可怜的母女出头？
可别人没救成，反而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相思始终面无表情：“听到了，又怎么样？”
她的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嘲讽。
铁树小声说：“对方来了应该不少人，我倒是想保护丁香，可我一个人，哪里打得过那么多人啊！”
相思皱起了眉，她实在是不想听这种没用的废话。
铁树叹了口气：“算了，人都死了。相思，等会咱们找个好地方，把她们下葬了吧。”
下葬？
她都已经把她们的鬼魂超度了，留在世上的这具尸体就跟容器没什么区别，下葬有什么意义？
相思始终懒得理会他。
铁树只当相思是气自己太冷漠，没有出手帮那对可怜的母女，他不由有些急了，一直在相思的耳边絮絮叨叨，说自己是多么的无辜，多么的弱小。
他想让相思原谅自己。
可相思始终都没有正眼看自己一眼。
说到最后，铁树也有些生气了，他眼里的杀气一览无余，阴鸷地说：“相思，我知道你是嫌我没本事。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前几天我拜了亮胡的码头，以后我也是青虎帮的一员了。”
“你再等我几天，等我和亮胡混熟了，迟早带着青虎帮的弟兄们去扫平了丁家，给丁香母女报仇！”
铁树说话时恶狠狠的，浑身都弥漫出一股浓浓的煞气。
相思终于拿正眼看了他一眼。
江铁树的身上有一股很重的劫煞气，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黑红色的气息。
这种人都是穷凶极恶的人，气场就跟正常人不一样。
相思看着他，缓缓地说：“如果我是你，我就去山上找个寺庙，削发当和尚。”
江铁树愣住了：“为什么？”
相思说：“杀戮太重，不是好事。等你日后吃了因果，下场会很惨。”
相思自认自己说得很真诚。
她既然和江铁树遇到了，说明和他是有点缘分的。她也愿意点拨他一句，引他向善。
可这话在江铁树听来，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嘲讽讥笑他没本事，还不如出家当和尚！
他气得眯起了眼：“相思，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穷人出身！好啊，那咱们就走着瞧，看看最后是我出家当和尚，还是我闯出一番天地！”
十七岁的少年，恶狠狠地对着相思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跑。
可相思才懒得管他太多。
反正点拨的话已经给他了，他受不受，是他的事。
相思依旧坐在青石上，静静地等着。
一直等到上午八点四十分，盛锦终于来了。
他的手中，还捧着一只小箱子。
应该是装着现金。
现在天终于大亮了，明亮的日光透过云层洒下，映照在相思的身上。
终于让盛锦将相思的脸，看得更清楚了。
海藻般的厚重黑长发，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小小的脸蛋，精致绝美。
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可偏偏气质又邪又仙，透出浓浓的神秘感。
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盛锦怔怔地看着她，直到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走到相思面前，蹲下身，不自觉地放软语气：“这里面是二十万现金，剩下的我兑在支票里。”
“一千万太多了，全兑成现金不现实。我只先取了少量的现金，给你急用。”
盛锦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箱子递给她。
相思无比淡漠地接过箱子，也不开箱查验，而是眯了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对盛锦问道：“我问你，你认不认识丁成瑞，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