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颠倒世界
殿清三。
当这三个字以一种诡异的形态出现在李显视野之中时，他足足用了十秒才想明白这份怪异感究竟是来自什么。
这不是简单的颠倒了顺序。
而是镜像。
是“三清殿”翻转180度后的模样......
手指微微颤抖，想要移开目光，可脖子却就像僵住了一样无法转动分毫。
虽然明白了匾额古怪的原因，但这丝毫不能让李显心中的恐惧有丁点缓解。
从刘禾的怨魂，到直面灰鬼，再到苏言儿......最近短短的五六天时间，李显已经见识过了数次前世他做噩梦都梦不到的场景。
之前他也会害怕，也会有短暂的不知所措
但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发自心底的战栗。
因为此前经历的所有，他都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
他知道自己面前的是鬼、是一种由怨念组成特殊“能量体”、是并非不可战胜的东西。
而现在，李显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解释面前的这一切......
“哗啦啦！”
如第一次被“激活”时一样，没有任何征兆的，阴阳书突然自意识深处浮出，翻动着古老的书页。
但这次并未再有任何信息涌入脑海，李显只能感受到阴阳书在慢慢转动。
是的，就是在按照“镜像”的方式，上下左右的颠倒。
前半本“白页”向后转去，后半本不知有何作用的“黑页”则转一点点转至前方。
毫无疑问，阴阳书的翻转是由于三清殿的翻转而导致的。
虽然眼下李显仍对这一切都无比迷茫，但心中竟也因此产生了一丝“因祸得福”的惊喜。
他此前始终不明白阴阳书后半本黑色的书页是做什么的。
既然鬼魂会被封印在前半本白页里，那么黑页的存在有何意义？
又或者说，黑页如果也具备“封印”功能的话，它封印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李显，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现在，关于黑页的秘密，连同面前这个“颠倒世界”的真相仿佛便要揭开谜底了。
死死“盯着”已翻转过大半的阴阳书，李显的额头不断有冷汗渗出，周身的一切也变得越发扭曲诡异。
面前的大殿在翻转、身后的古树、炉塔、无字碑在翻转、天地在翻转。
甚至就连日夜也在翻转。
西天边的斜日变成了一轮暗月，无尽的黑暗渐渐吞噬了万物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阴阳书已几乎完全翻转过来，黑色书页缭乱翻动在脑海，“哗哗”的声响越发清晰。
然后下一刻，空青疑惑的声音便突然在耳边响起。
“李官人？”
......
......
“轰！”
像是一场大梦，又像是一场幻觉。
仿佛只在一次闭眼睁眼的功夫里，所有的一切便都恢复如常，快到李显甚至有些怀疑刚刚自己见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阴阳书、三清殿、天地日夜......任何变化全部不复存在，眼看耳闻皆是再熟悉不过的世界。
“李官人，你怎么了？”
身边，空青的声音又一次传入耳中。
李显慢慢转头看去，眼中仍是那个清秀白净的少年。
“......没怎么。”
呼吸很沉重，冷汗浸透了鬓角。
他这幅模样自然引起了空青的好奇。
“李官人，你很热么？”
“热？”
这一刻李显仿佛才是“复读机”，只见他先是愣愣的重复了一句，然后才低喃道：
“是，有点热。”
“哦......”
空青点点头，眼神似乎还是有一些疑惑。
不过他也没再问，只是稍稍顿了一下，便接着轻声说：
“李官人，方才我在屋中打坐，出来的慢了一些。”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可是城里又出现鬼祟了？”
“没有......”
深吸一口气，李显强行挤出一丝笑：“是有点别的事想请你帮忙。”
“别的事？”
空青又开始“复读”：“是李官人你自己的事情么？”
“嗯，我偶然得了一只银镯，怀疑可能跟那柄尖刀一样附了鬼。”
李显如实说道：“所以想请你用那小铜镜照一照。”
“啊！”
空青一听这话顿时变得紧张：“李官人，那银镯眼下在哪里？可放在隐秘的地方了？”
“我这就随你下山，你稍等我一下，很快的！”
看得出空青很担心惨剧会再次上演，说着话就准备回去收拾东西。
李显见状只好赶忙叫住他，同时从怀里将苏言儿的银镯拿了出来。
“你等会儿！不用下山，那镯子我带过来了！”
“唔？你带来了？”
空青回过头，走近一步，小心翼翼的接过银镯。
他反复端详了一阵后，表情渐渐从严肃变得放松。
“李官人，这镯子应当没有古怪。”
“不过若你不放心的话就随我来吧，我用素心镜再帮你试一试。”
那小铜镜叫素心镜是么？
“行，多谢了。”
李显点点头，不过脚下却没动弹，而是故作随意的接着问道：
“对了，眼下才申时，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把三清殿的门给锁了？”
“哦，平日里观中没什么香客，几位师兄又忙于修行，所以一般午后便会锁门的。”
空青回答一句，见李显不动，便小声试探着：“李官人，你是想进殿中看看么？”
“确实有点好奇。”
李显笑着摆摆手：“不过既然还要麻烦你师兄来开门，那就算了吧。”
“不麻烦的。”
空青闻言向东走出几步，推开一扇不起眼的侧门，挥手招呼：“李官人，这里可以进去！”
“这扇门不会上锁的，下次你若再来便从这里进就好！”
“......”
下次？
听到这俩字，李显心底本能的升起一丝怀疑，感觉空青好像是说漏了嘴。
不过应该是想多了。
摇摇头，迈步走到侧门外，向殿内看去。
灰白地砖干净整洁，数根朱色大柱直抵殿顶，香炉、烛台、贡品一应俱全，金色台座上矗立着三尊色彩鲜艳的高大神像，彩漆没有丁点剥落。
更关键的是，三尊神像都是面朝殿门而坐的。
“李官人，这便是我们道门的三位尊神，分别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跟着李显走入殿中，空青有些自豪的解释道：
“正因此，道法最高的第九重境界便是三清境，也是民间俗称的忘道。”
忘道，这李显倒是有所耳闻。
入、求、问，学、悟、触，养、得、忘
以上就是道家的九重境界。
“那你现在是第几重？”
走到三尊神像之前，李显抬头看了几眼，随口问道：“忘道再之后是不是就成仙了？”
“我仍在学道，便只是第四重。”
空青恭恭敬敬冲神像作了一揖，点点头回答：“忘道过后便是仙，只是这很难很难，需得大智慧、大机缘、大功德皆齐才能做到。”
“嗯......”
李显抿了抿嘴，没再问什么，很快就走出了三清殿。
再次站在明媚的阳光中，清风吹过脸颊，空青在身后关门，周身的一切都是这么真实。
而在这种真实的反衬下，刚刚发生的一切便变得越发虚幻，甚至已经有些模糊了。
这场“白日梦”究竟是因何而起，又因何而终的，李显至今也不清楚。
不过就目前来看，它并未对自己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李官人，咱们走吧，我的房间在后院。”
身边，空青已经关好了侧门，
“好。”
李显扭头看向他，因为正好逆光，便抬起左手欲遮挡阳光。
然后，他便看到了指尖上的一点黑色。
黑红色，很小，小到离的但凡远一点都看不到。
但当李显轻轻一碾，黑点化作更细小的粉尘粘抹在指肚上时，他的表情便瞬间僵住了。
锈迹。
这是那把门锁上的锈迹。
所以，那个颠倒的世界......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