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掌事
春光明媚的时节，宫中到处都有鲜花添色，唯有冷宫依旧萧索。
守在宫前的侍卫想着没人过来闲坐在阶前聊天，听到脚步声近了才匆匆起身护立在大门两边。
偷瞄了一眼被内侍拖来的妇人，他们立时想到了姜皇后，心下倒有几分惊讶。倒不是惊讶姜皇后被打入冷宫，而是惊讶姜皇后竟然没有死。
姜皇后巫蛊一案事发已经有月余，宫中众人皆传她怕是命不久矣。自徐媛儿被封了贵妃后，皇上就没给过姜皇后好脸，要不是徐贵妃和宫中诸妃要么无所出要么生的是女儿，皇后之位怕是早就易主了。
冷宫的掌事女官叫李云英，入宫已经二十多年，原还曾在太后宫中侍候。太后身边得用的人多，她出错后就被分来了冷宫。
冷宫也有冷宫的好处，至少清静，与她一同进宫的姐妹又有几个能得主子重用，就连活下来的都不多了。
听说姜皇后被送来冷宫，她与门前看热闹的侍卫一样，意外姜皇后没有被处死。
也多活不了几日，何苦要来冷宫扰了冷宫的清静，李云英心下抱怨，从内侍那儿接过人时表情严肃倒不见怠慢。
进了冷宫也不按位份分正殿和偏殿的房子，哪间屋子正好空着就住哪间。正好偏西的小院空着，李云英就命人把软如泥的苏淼扶了进去。
“贵人，老奴姓李，是冷宫的掌事。进了冷宫就要守冷宫的规矩，除了一日三餐会有人送，这院中的其他事都得您自己动手。没事最好不要四处走动，宫里还有好几位得了癔症的贵人，要是起了争执光凭老奴几个可拉不住。”
苏淼没有应声，等内侍拖她进了屋子松开手，她顺势跌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像是受了大受打击没缓过来的模样。
李云英也没管，说完该说的就带着人离开了。
等她们一转身，苏淼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就算屋子里灰尘厚了点，装修风格也不是她的菜，但至少是个规整的房子，看起来还挺安全，比她以前住的木板屋可好多了。还有免费的饭吃，就算冷宫的伙食会差一点，总也比树皮要好吧。
听刚刚女官的意思，这间院子算是她的了，她很想立即爬起来把屋子打扫干净再加几个简易陷阱；就算没有异化兽，说不定会有刺客呢。
可惜她现在动不了。
她也不是为了偷懒才一直让人拖着走，身体是真的没有力气。稍一用力胸口就疼，沉下去的酸麻也会翻涌上来，就像是被电过一样，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
外面的人并没有发现苏淼的异常，只当她是受了打击，一时为她唏嘘的也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偏僻的冷宫难得热闹了起来。
李云英也不是那等乖僻的，与各方来探听消息的内侍宫女聊到傍晚才散。入内见宫中几个小的还在聊天，她轻咳了一声。
“好了，也别在这儿杵着了，去取饭吧。”
“是。不知今日御膳司会不会多送几道肉菜给新来的贵人。”冷宫中年纪最小的内侍陈木面露期待。
“天还没黑呢，就做美梦。咱们冷宫的饭食自来是最差的，哪会因着多了一位贵人就改。”年长些的宫女教训道。
说是贵人，也是他们客气一句，进了冷宫就算是皇后以后也不及宫女体面。就像从御膳司取来的饭菜，向来是李云英先挑过再由他们选，剩下的才给各位贵人。
宫中人最是势利，若不是李云英在宫中还算有几个旧识，他们整宫人都吃不上像样的饭菜。
“有些话在宫内说说就算了，出去记得少听少看少说。”李云英告诫，着重盯着年纪最小的陈木。
陈木本就是得罪人才被分配到冷宫，来前还挨了板子，躺了小半个月才好。到底年纪小，伤一好陈木就活泛过来，整日笑呵呵的不知愁。
在这宫中，记不住教训的总是要比其他人活得短一些。
李云英说过他几回，见他记不住，索性也没有再管他。
这也是她得过教训后学会的。
陈木乖巧应了一声，转头便笑呵呵地跟着年长的内侍去取餐。
冷宫离御膳司远，他们若不早点过去怕是拿着的饭菜都凉了。
约过了两刻钟，两人就拎着食盒回来了。
进了冷宫的门，垂首小步慢行的陈木马上朝着李云英跑去。
“李掌事，我听到一个天大的消息。”
李云英皱眉，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内侍。
“怎么了？”
“李掌事放心，正好有人在说新来那位贵人的事，我们顺便听了几句，没有搭话也没有久留。”
“对，我们什么也没有说。”
知道李云英担心什么，陈木忙加了一句，激动地盯着李云英，想要赶紧分享听来了消息。
李云英忍下按眉心的冲动，问：“都说了什么？”
“说午后那位贵人咒骂了天子，之后风云变色，像是要应验。”
陈木努力控制上扬的嘴角，可谁都听得出他说这些时的好奇和兴奋。
李云英皱了皱眉，懒得再说他，心下想起午后的事。
在姜皇后被送来冷宫前，她和宫中众人的确都看到万里无云的晴空忽然乌云密布，她还当是要下雨，但没一会儿云就散了，她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更不曾把天气变化跟姜皇后联系在一起。
巫蛊鬼神之事，她是信的，却不信姜皇后是这次案子的主谋。宫中只有一个皇子，姜皇后根本没必要行这大逆不道之事，只要耐心等上几年她就是太后了，如今得宠的这些妃子到时候还不是由她拿捏。
用来咒人的娃娃是由宫外的布料所制，调查说这是她与姜府勾结的证据，可这就更说不通了。姜皇后一个人一时糊涂也就罢了，难道整个姜府都跟着犯混？观姜府行事，可不是这样没谋算的。
事实如何，如今既已定案也没必要再探究，就是不知今日天气的变化会不会给姜皇后的处境带来转机。
看了一眼御膳司今日准备的晚膳，李云英挑了炙鸡片和咸菜让人给姜皇后送去。
“李掌事，要给贵人吃这么好吗？”陈木不解地问，以前不都是他们吃肉，贵人只吃咸菜。
“要不要的，你自己也想想。”
“是。”陈木不甘不愿地应道，他最不爱动脑子了。
看他这般，李云英也不放心他去送饭。
“罢了，今日还是我亲自去送饭吧。”
“不用，掌事且歇着，这点小事让我去。”
“你懂个什么！”
年长的内侍看不过眼，伸手点了点他的脑门，将分出来的吃食摆在托盘上，双手捧着递给了李云英。
“辛苦李掌事了。”
“幸好还有聪明的。”李云英感慨了一句，接过托盘走了。
陈木在原地不解地歪着脑袋，很快又被饭食的香气勾了过去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有吃有喝就好，何必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