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布衣之剑
长安城,入夜宵禁,各里坊皆闭坊门。
八卦门中一片黑暗,掌门楚江寒浑身冷汗的一个人坐在大堂之中,目光死死盯着黑漆漆的大门。
他在等待一个应该来这里的人,等待的时候最是煎熬。
尤其是当他总是不由自主回想起吴盘山悬崖边那道惊艳剑光时,这种煎熬变得更加剧烈了。
楚江寒知晓这大堂内,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内到外,都已布置好了机关陷阱。
只要对方敢踏入此间,绝难活着回去。
更不用说在门后、阁楼、屋梁、地板、暗门,等等地方,皆埋伏好了关中武林正道中的好手,甚至包括关中武林盟主,也就是让他前往吴盘山劫镖那人,也在这里。
盟主的武功是公认的关中武林第一,无论内功还是外功,皆是深不可测,最重要的是自他出道以来,从来没人见过他施展全力的模样。
最多不过只出五成的力,就足以解决一切让其他人觉得十分棘手的麻烦。
这么多人,这么多高手,又有这么多精密的机关陷阱,神仙进来恐怕也休想再出去。
楚江寒原本应该感到安心,可又不免想起昨夜死在废宅中的那三个高手,两个一剑封喉,一个服毒自尽。
他的剑,还是那么可怕,甚至更加可怕!
如果闯入进来,执意要杀自己,或许其他人能将其碎尸万段,但在此之前,自己能否挡得下他一剑锋芒?
就在楚江寒惴惴不安时,那位该来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而这天晚上,在右相府邸之中,一群新来的仆役之内混入了一张陌生面孔。
他十分恭顺,做事很机灵,说话也好听,竟很快与相府其他下人打成一片。
这个陌生的仆役通过旁听等手段,很轻易摸清楚了右相权钟懿今夜会出现的地方。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仆役总是喜欢呆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因为只有那种环境下,旁人才无法分辨出他与通缉的那个淫贼竟是如此相似。
此时右相正在召见一名武将,武将名叫钟师衡,是西北禁军四大将门钟家的当代家主,亦是河湟经略使,主要针对西夏军略事宜。
两人推杯换盏,说起今日朝中之事,不过事情涉及隐秘,房间内除他二人以外,再无其他人。
右相权钟懿道:“今日官家收到奇石,圣心大悦,很轻易就同意了由将军任领太原经略使的职责。
值此国难当头之日,相信以将军多年植根于西北,立下的种种功绩,镇守太原这天下要冲,该当不在话下。”
钟师衡道:“太原原本就为天下坚城,据险要之地,古时就有一万兵马力据二十万大军的经典战例。
钟某镇守于此,必保朝廷上下安危,绝不令右相失望!”
“呵呵,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否则太原一失,你们西北四大将门难道还能抵御得住金人铁蹄?”
两人相视一笑,右相说道:“左相那边今日在朝中的表情很是精彩,石守信原本是他的心腹,有意安插到成为太原经略使。
却没想到被本相截胡,眼睁睁看着如此要司为本相攫取,哈哈哈哈,当真痛快!
他以为石守信被去职罢官,旁人便想不到此人是他左相的心腹,呵呵,可惜本相对他了解极深,如此暗度陈仓,却是休想欺骗过我。”
钟师衡道:“有点可惜了,那帮江湖草莽办事不利,竟让石守信活着回到了长安!”
右相道:“他活着回来,其实已不妨事,毕竟已经去职罢官,说不上话的。他们杀了他全家,却是节外生枝,没有必要。”
“原来不是右相令他们去做的。”
“哼,我怎屑于去做这等事情,劫镖献石这样的事情,做一次就要承担极大风险,若非知晓左相此人的厉害,怎会行此险招!”
钟师衡借着敬酒机会,却是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来右相对谢盟主是有些不满了。”
“此人道貌岸然,看上去风度极佳,令人心折,可接触以来,本相却看出他绝非安分之辈,实则野心勃勃!
若非本相乃是江南人,在关中江湖并无根基,否则不会轻易与他合作,这次之后,我会越过他,尝试拉拢其他关中武林正道,收为班底。”
钟师衡双眉一挑,“哦?钟某世居关中,倒是可为右相牵桥搭线,呵呵,至于谢盟主,此事之后右相打算如何?”
“还能如何?此人行事大胆,先杀石守信全家,杀便杀了,事情做得还不干净,留了那大漠来的剑客一命,又搞出污蔑其为淫贼加以陷害的手段。
哼,真当四大名捕的冷血是死人吗?那些案子,只要冷血到各州县去调查,自然真相大白,真是愚蠢之极!
为了隐瞒此事,本相不得不令人拖住冷血,还要对大理寺下功夫,又要安排人脉到地方上坐实各种证据,简直大费周章!”
钟师衡利用酒杯和衣袖阴影的遮掩,不令自己阴沉的神色被右相发现。
“哎呀,真是抱歉,右相,敢问茅厕何处,下官一时三急,抱歉抱歉。”
“到门口让府中仆役带你过去吧,啧啧,经略使可得好生补补肾,别一个武将还不如我一介文官。”
钟师衡笑着来到外面,脸色立即变得万分阴沉。
心道:“哼,狗官!现在与你合作只能暂时忍你,待我钟家所谋划之大业一成,必将你碎尸万段!”
他短暂离开的间隙,一个仆役却悄然来到了右相饮酒的房间中,正是李玄戈!
右相抬头,诧异道:“你这下人好不懂规矩,谁让你进来的。”
李玄戈已近前到十步,抬头道:“右相不看看我是谁?”
右相权钟懿眯眼瞧去,越看越是眼熟,总觉得今日应该在哪见过。
“我在哪见过你?”
李玄戈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竟开始自斟自饮,让起了几分醉意的右相很是不满,正待张嘴喊人。
忽然一柄软剑刺入了他张开的嘴巴中,剑刃甚至割裂了他的嘴唇,流出了鲜血。
右相魂飞天外,所有酒意立时消散,目光惊恐的看着对方,喉咙里有一柄散发着寒气的利剑,自然什么话都喊不出来。
李玄戈左手抓着辟水剑,右手端起杯酒,惬意的小酌一口,嘶哈一声,赞道:“葡萄美酒夜光杯,还经过冰镇的,果然清爽甘美,右相是懂得享受的。”
右相额头已满是冷汗,一动也不敢动。
李玄戈说道:“接下来,右相你只需点头和摇头,不需要说其他的,明白吗?”
右相连连点头。
“好,吴盘山石守信那趟镖,是你唤人去劫的?”
右相点头,已知晓此人是谁,全身冷汗淋漓。
“好,石守信一家是你派人去杀的?”
右相摇头。
李玄戈端了杯酒在他面前,指着桌面道:“谁做的,可以写下来。”
右相连忙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面上迅速写下了一个名字,和他的身份。
“关中武林盟主,谢真。”
“好,他在哪,写下来。”
右相又摇头,显得很急,似乎想说话,想解释。
而他也有绝对把握,只要李玄戈让他说话,让他解释,他就一定能拉拢得了这个刺客,并且反过来利用他去杀掉武林盟主谢真。
他对自己的口才,与对人心的利用,充满自信。
李玄戈又饮了一杯酒,他的剑从右相嘴中抽了出来。
右相觉得松了口气,刚刚开口说话,“本相……呃!!!”
他才刚说两个字,软剑的锋芒已掠了他的咽喉,鲜血沙沙飞溅而出。
右相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刺客连给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难道他一点也不想谋取其他利益?
我是宰相,他竟问完两句话,就像杀条狗一样把我杀了?!
李玄戈沉默起身,卷剑于腰,扬长而去,他来此,只为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