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明月常相伴
猲狙发觉上当，低头看着水中的血雾，冷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片刻后，下游的水骤然铺起一道水花，湿漉漉的白狐踉跄上了岸，她抖了抖毛，趴在湖边缓了一会，知道这不是久留之地，稍微积攒了点法力，便化为人形，一瘸一拐的向前移动。
“我道是哪里的小辈胆子这样大，原来是青丘的小狐狸。”
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渲猛然回身，猲狙精正在自己身后不远，显然是跟着自己过来的。
“跑啊，怎么不跑了？”猲狙精舔了舔嘴唇，眼中发出贪婪的光：“真是好运气，吃了你，我的功力又能精进一层。”
白渲看向猲狙精的身后道：“它要吃了我！”
猲狙精冷笑：“一样的招数，你以为我会上两次当？”
但谁知话音刚落，猲狙精就看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正从它的胸膛穿过，正握着它还在跳动的心脏，然后，那只手缓缓收紧，捏爆了它。
血浆四溅，被猲狙精的身体挡住，一丝一毫也没沾染到僧人的白衣。
猲狙精缓缓倒下，到死也没有看到杀死自己那人的脸。
白渲未曾见过这样血腥的景象，害怕的退了一步，叶重天似察觉到她的惧意，也未上前，转身要走。
白渲见他真的要离开，犹豫着还是决定跟上，但她的腿只怕几日内是好不了的，哪里能跟上僧人的脚步？
这时，叶重天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停住脚步，低声问：“你受伤了？”
白渲“恩。”了一声：“我的腿被咬伤了。”
她垂下眼，有些难过，自己从族里偷跑出来后，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狼狈的时刻。
而这时，白衣僧人去而复返，背对着她弯下了腰。
月光正好，洒在僧人的衣袍上，发出淡淡的微光。
“上来吧。”
白渲鬼使神差的，伸手搂住了僧人的脖子，伏到了他的背上。
有力的臂膀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自己的伤口，将她向上托了托。
呼吸间充斥着僧人身上独有的檀香，白渲眼眶有些发热，悄悄落了泪。
泪水浸湿了僧人的衣领，闭目前行的僧人唇角微抿，一言未发。
只是放缓了脚步，让累极的狐狸伏在自己的背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待白渲醒来时，天已大亮，僧人闭目倚靠在一旁的树下，离自己不过咫尺。
白渲低头一看，自己的腿已经敷上了草药，也不知这僧人在哪里找到的。
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僧人没有回答，像是睡着了。
白渲侧了侧头，向叶重天那边挪动了一下，却一不小心失去了平衡，一头栽了下去。
然而，还没掉到地上就被一个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
“小心。”
白渲抬头，入目果然是僧人微蹙着眉的面孔。
“大师，你为什么闭着眼睛？”白渲忽然有些好奇，她知晓，魔僧叶重天不是一个瞎子。
“可是为了封印体内的魔气？”白渲倚靠在他的胳膊上，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能给狐狸看看吗？”
叶重天喉结微动，低声道：“很丑。”
白渲转了转眼珠，搂住了他的脖子：“大师宝相庄严，怎么会丑？”
叶重天问：“真的要看？”
白渲道：“真的不能再真。”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叶重天微微侧首，对着白渲睁开了双眼。
金瞳悲悯，红瞳邪肆，在一张人脸上交织，既矛盾又和谐。
像真佛巍巍如山般高不可攀，又像邪神炽烈如火在地狱中挣扎而出。
白渲神情呆住，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十多年前，她刚出青丘，遇见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怀抱一朵金莲，浑身血污的晕倒在地。
她出手搭救，二人还相互帮扶走过一段路程。
这记忆许是太过久远，她只记得少年睁开眼后，那一双金色的眼眸，灿如星河。
叶重天闻言，眼中微动，沁出一抹温柔。
“你救过我。”
叶重天凝视着白渲的脸道：“十七年前，骊山脚下。”
白渲记忆逐渐回笼问：“你找到你的仇人了吗？”
叶重天微垂着眼，轻声道：“找到了。”
一时无言，白渲又问：“那日带你走的和尚就是寒山寺的法空大师吗？”
叶重天没有回答，抬手捏了捏白渲滑嫩的脸颊，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早在十七年前就想了。
白渲脸上浮现一抹薄红，拍掉了叶重天的手：“你这和尚，好不稳重。”
叶重天轻轻笑了。
英俊的五官舒展，打破了平静无波的神情。
“狐狸。”叶重天叫她。
白渲侧头，询问的看向他。
僧人神情不辨，忽明忽暗：“你的名字是叫白渲吧？”
白渲点头。
“对白渲，我叫白渲。”白渲盈盈一笑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要保密哦。”
白渲没有说谎，修真者看重自己的名字，主动交托出去的，一般都是法号与道号。
“只告诉我吗？”叶重天十指微蜷，心中微甜，将那不甘怨恨抛到了脑后。
“你当初，为何会被人追杀？”白渲又想起少年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忽然有些心疼。
叶重天静默了几秒，就在白渲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缓声道：“我父亲，当年因缘际会下，得了一件宝贝。我母亲她是向佛之人，想将此宝献与大慈恩寺。却不料有人见到宝物后起了贪念，为夺宝物，灭我满门。”
白渲微微睁大了眼，伸手握住了叶重天的手，听他又道：“护卫拼死护送我与宝物逃出了城，留下为我断后，再之后，我就遇见了你。”
“后来，寒山寺的主持又从你这里将我接走，我便将那宝物赠与了寒山寺。”
白渲以为他在为自己不挽留他而耿耿于怀，道：“佛渡有缘人，我以为你在那里会过得更好。”
叶重天唇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他鲜少露出这样刻薄的神情：“是，佛渡有缘人。”
白渲一怔，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想不出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