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老唐
坐在回国的航班上，路明非单手托腮看着舷窗外洁白的云层。
原本是打算，利用这个假期去找老唐玩的，他以前的朋友不多，基本都在星际频道里，其中老唐是最热心最讲义气的那个，也是唯一一个和他加了好友会私下里聊天的。
还记得去年，在学校被人糗了一天的他回到家，又被婶婶支使着跑上二里地去买了晚上吃的菜，吃完晚饭照常沿着楼梯一路上到顶楼，熟练地从呜呜作响的空调机组间穿过，又踩上落满灰的破马达、烂沙发与木茶几，像一只轻盈的袋鼠一般跳来跳去，最终矮下身子钻过铁门狭小的空隙，从暗无天日的小破窄家属楼中逃出生天，回到那片属于他的星空之中。
在那片天地里他是自由的，风会从很远的地方吹来，带来槐花、丁香或者是街角包子铺的肉香，有时他会想象着这缕风中会不会藏着谁的思念，爸爸妈妈在满世界跑做考古研究的时候会不会很想他，就像他想他们那样想。有时候他也会幻想着与清风融为一体，让这缕风带着他的灵魂、他的感官去阅尽千山万水，起码也要走出这座困住他整个少年的小城。
可是他走不出去。
怯懦与自卑像两只鬼魂一般抓住了他的脚，他恐惧，恐惧着未知、恐惧着陌生人、恐惧着婶婶的怒吼、恐惧着一个人的生活，那时总有一只魔鬼趴在少年的耳边低语着：“你想逃到哪里去？你身上有钱么？你不怕被骗、被拐卖么？你逃出去了又该去找谁，你知道你爸妈在哪吗？你有信心交到值得信任的朋友吗？你有能力养活自己吗？”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路明非在心里不断闷声回应着，这座小小的天台就像一枚诱人的毒药，点燃了他对自由的向往，让他舍不得放手，然而现实又将他的幻想深深击碎。
在这两种水火不容的冲突之间，一股莫大的孤独忽然从心底迸发出来，像深海一般将他淹没。
很黑，很安静，很窒息。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天台的边缘，感觉自己很轻，像一只鸟，又像一阵风，坐到余晖已尽，坐到华灯盈盈。高架桥像一条黑色的河水流向远方，星星点点的萤火汇成一道长长的光，连接着不知名的地方。
直到后来开始下雨，丝丝寒气渗入他瘦巴巴的身体，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路明非才蓦然清醒过来。
腿有点麻了……他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从边沿上下来，沿着原路离开天台回到婶婶家。
门是关着的，不过路明非自己配了钥匙。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回到与小胖子路鸣泽共用的那间卧室之中。
路鸣泽已经睡熟了，打鼾的动静像是小猪的哼哼声。路明非打开老旧的IBM笔记本，登上自己的QQ，一个长得很欠的熊猫跳了出来，他说：
“明明，生日快乐！”
真好啊，还有人记得我……
路明非对着舷窗外的风和云彩笑了笑。
等找回瑟拉娜后，和她一起去找老唐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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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长着两条颇具喜感下塌浓眉的青年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身来，踢开身上只盖了一半的薄被子，搓了搓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启动东拼西凑配出来的电脑，熟练地打开星际争霸看了一眼好友列表——明明依然没有上线过。
塌眉青年有些沮丧地挠了挠头，不过想到前两天明明给自己发QQ说要来找自己线下面基，青年又高兴了起来，两条浓眉像毛毛虫一样跳起舞来。他决定了，要带着明明坐着灰狗周游整个美利坚，还要请他吃肉酱最足的热狗，带这小子好好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省的天天憋着憋坏了。
不过这种留学生一开始肯定事情特别多，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等着他什么时候有空发消息过来再说吧。
这样想着，老唐关掉星际，打开了猎人网站，准备接一笔悬赏作为之后带明明旅游的经费——当大哥的怎么能让小弟出钱呢？
跳过小单，再跳过要杀人的、危险的、时间太久的……
“有了！”老唐的鼠标停在一则悬赏上：“在某个大学偷一件东西，赏金……五百万刀！？”
“难道是什么价值连城的文物？”
老唐摸着下巴，想着大学应该没啥安保力度可言，于是果断准备接下。
就在他鼠标单击点下的前一秒，赏单被撤下了商品栏，而这通常意味着接单人数已满。
“卧槽我的五百万啊！”老唐气得捶胸顿足，暗恨自己为何要多看那两眼，而不是利索地接单。
正悔恨间，系统又刷出来一个新单。
“去华夏盗墓？这么远……等等，一个亿！”老唐激动得手指都在发颤，这可是一亿刀啊！比他这辈子赚到的所有钱加起来还要多个几百倍，要是有了这一亿刀，他还做什么猎人打什么工，明明也不用苦逼地读书了，到时候两个人一起环游世界天天打游戏吃大餐它不香吗！
以此生最快的手速点下接单键，燃尽了的老唐倒在床上发出悠长的叹息。
“嘿嘿，一个亿……一个亿……”
等那股兴奋劲过去，老唐终于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打开游戏库，老唐准备打几把游戏调节一下心情。
重新打开星际争霸，老唐血虐了几把群友后无趣地点了叉。
太没挑战性了，没有明明这个星际频道第二高手，他简直是一路碾压。
藏在下塌浓眉之下的双眼浏览着其他游戏，最终找了一个他之前玩过一段时间的，拳皇98C。
刚一上线，他就看见一个带着浓浓日风的ID在公告上刷屏，以无敌的战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登上排行榜之首。
“有意思，就让我老唐来会会你！”塌眉青年豪迈大笑着发出对战邀请，他的背影就如只身往强秦的荆轲一般一往无前。
“Defeat”
“Defeat”
“Defeat”×N
“……”老唐看着对面发来的好友申请，默默流下悔恨的眼泪。
“已成功添加‘绘梨衣のPSN’为好友。”
挠着头，老唐嘴里嘟囔着什么让明明也挨挨虐，给电脑关了机，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