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璐璐（4K+2K）
吃饭的时候，路明非向大爷问起那位“爱国”的来历。
大爷皱眉想了想，才道：“嘞个倒是不晓得，只晓得他姓章叫爱国。原先没看到过嘞个人，就今儿天你刚刚进山没得好久，他骑起摩托从这儿过，看到我跟老刘头儿下象棋，说个人手痒也想下两盘儿，刚好老刘头儿接了个电话慌慌张张就走喽，就喊他来顶起了……”
说到这里，大爷面色也是一变。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恰好路明非刚进山，恰好章爱国路过，恰好章爱国爱下象棋还和他水平差不多，恰好老刘头有事儿能让章爱国替上？
大爷急匆匆起身，拿起座机话筒拨打老刘头的号码。
不多时，电话接通。
“喂？老刘头，你今儿天接嘞那个电话说了些啥子哦？慌慌张张就走求了！”
“促销电话？镇上嘞鸡蛋打三折嗦？”
“为啥子要给你打电话唉？他鸡蛋打三折，镇上嘞人买不完，专门给你打电话喊你跑好远切买？”
“要得，你再问一哈。”
扣上话筒时，大爷表情严肃无比。
“嘞个啥子章爱国，多半是个崴货，看到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嘞，身上穿嘞衣服还贵，就起了歪心子，后头估计是看到你还有个伴儿，找不到机会就走球喽。”
大爷的表情出离得愤怒起来，既有被欺骗的恼火，亦带着后辈子侄或将受到加害的愤恨。
他啪得一声掀开一块地板砖，从中掏出一根油纸包裹的不明长条物体端在胸前，一只脚踹翻板凳踩上去，语气凶狠又霸气：
“明非，你跟你婆娘先在我这儿留几天，我看哪个有恁个大的胆子，敢从老头子手头抢人！”
路明非哭笑不得，忙与瑟拉娜一起安抚着老人，言称自己还有好几个同伴，一会儿就来接自己，废了好半天功夫才劝下人老心不老的大爷。
后来路明非和瑟拉娜离开的时候，大爷一路将他们送到了村口，还试图给他们塞一堆土特产。
路明非被大爷的热情搞得头大如斗，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感受到曾经期盼过很久的，那种来自长辈的关怀。
本来是想留些钱给老人，但一来大爷并不缺钱，甚至可以说是有钱没处花；二来他要真这么做了，大爷也必然不会高兴，所以只能作罢。
“对了，大爷。”
“啷个了哟？”
路明非冲着大爷挤眉弄眼，神神秘秘道：“您那个东西，最好还是早点上交了，不然以后要是被查出来，可能会影响您儿子儿媳的工作。”
“哼！”大爷不屑地嗤笑一声，一把拉开外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挂了一身的勋章：“我看啷个敢！”
“原来是老兵！”路明非肃然起敬，随即又低声劝说道：“既然是老兵同志，那您也应当晓得，上头禁这个东西自然有上头的道理，都是为了维护社会安定嘛，听我一句劝同志，就当是为了人民！”
大爷沉默片刻，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说自己等会儿就亲自拿去镇上上交派出所。
有鸡哥前车之鉴，路明非自然不敢放心让这倔老头单独行动，当即掏出手机来，让大爷给派出所报备一下，让他们自己来取，不然要是路上遗失落到不法分子手上，那就有大麻烦了。
大爷一听就急眼了，嚷嚷着什么丢了命也不会丢这玩意儿，更不可能落到敌人手里不然提头来见云云。
还是路明非继续拿出为了人民那一套，再加上瑟拉娜温言相劝，才让大爷同意下来。
亲眼看着老爷子报了警，路明非才终于放心，与瑟拉娜一起向大爷告了别。
大爷站在村口看着路明非与瑟拉娜的背影良久，直到视野中的两人都变成了小黑点，才幽幽一叹：“乖娃娃些，都是乖娃娃哟，年轻娃儿些都要这个样子，才好让我们这些老辈子些放心地走哦……”
来的时候路明非又是摩托车又是牛车的，他自己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小小的颠簸，但现在有了瑟拉娜就肯定不能这么搞了。
当然也不能直接把瑟拉娜塞进万物屋里，不然一个人在外界，一个人在独立空间里，那算个什么事？
所以路明非选择摸出手机，拨打电话。
“诺玛同学。”
“我在。”
“我是雷……咳咳，串台了，我是说，按照我现在的定位派一架直升机过来，大概需要多久？”
诺玛微微停顿了一下，以沉稳理性的女声道：“按照距离您最近的直升机租赁公司的过往商单数据，以及直线距离推算可得，约需要二十五分钟。”
路明非满意的点点头，虽然卡塞尔不太行，但诺玛还是很好用的。
沉吟片刻，路明非再次打出一个电话：“喂？恺撒。”
“是我，怎么了路明非？”恺撒接通电话，无视台上老师的怒目，径直走出教室。
“找你借点钱。”
恺撒闻言眉头一挑，不过并未多问什么，要了路明非的卡号后就挂断了电话。
随即，他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帕西，给这个卡号打一千万美金过去，走家族……”顿了顿，他道：“不，走我的私人账户。”
“是，少爷。”听筒中传来恭敬的声音。
另一边，路明非挂断电话后，紧接着又打给了诺玛。
“莫西莫西，又是我，诺玛同学。”
“您好，尊敬的路明非同学，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路明非报出自己的卡号：“一会儿这张信用卡收到来自恺撒的转账之后，帮我把这些钱捐给……算了，你直接用这些钱成立一个基金会，将营利全部用于中国偏远山村的学校建设。”
想了想，路明非继续道：“既然这些地方生活条件不好，那教师们的工资就要高于平均水平才行，到时候就以南舍村为试点推行计划，剩下的你帮我看着就好。”
挂断电话，路明非一扭头就看到瑟拉娜好奇地盯着手机看。
“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手机？我上次苏醒时见过磁石通话机，感觉远不如这个手机方便。”
作为享受过科技便利的现代人，路明非在天际时常常感到生活极为不便，而在那个联系只能靠信使魔神的时代，手机自然成为了路明非最常念叨的东西。
当时瑟拉娜通常只是默默听着，路明非还以为她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后来就说的少了。不过即使是那个尚且冷冰冰的瑟拉娜，也常常请求路明非给她讲些故事好缓解旅途中的烦闷。
记得当时她最喜欢的是……三个女人和一百零五个大汉不得不说的故事？
其实三国野史瑟拉娜也挺爱听的，不过那些野史既野又屎，好比什么“赵子龙在长坂坡上七进七出，但那长坂坡也不是省油的灯，乃是怡红院的头牌，当即使出浑身解数缴了赵子龙的亮银龙蛋枪”、“刘黄书托孤时在宫殿外安排了八百刀斧手，只要丞相表露出一丝丝弃禅自立的想法，就冲进来乱刀砍死阿斗”之类的。
都太抽象了，路明非怕教坏小朋友，一般不讲，除非没活儿。
想起往事，路明非颇感有趣，恶作剧般地伸手捏了捏瑟拉娜凉乎乎的脸蛋，惹得后者一阵娇嗔，直到路明非答应一会儿回到市里给她也买个手机，才以一个傲娇的白眼儿结束了对路明非的讨伐。
不多时，路明非呼叫的直升机出现在远处的天空，像一个小黑点逐渐放大，最终展现出钢铁怪兽一般的雄姿，伴随着雷鸣般的轰隆声滚滚而来。
这次瑟拉娜倒是没什么兴趣，会飞的铁壳子而已，以前路明非带着她骑龙的时候远比这玩意儿刺激。
确认目标后，飞行员操控着直升机悬停在路明非与瑟拉娜上空，微调机身姿态确保稳定后，一截长长的绳梯抛下，落在二人面前。
路明非单手环住瑟拉娜的纤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另一只手拉住绳梯，三两下便登上了机舱，看得安全员咂舌不已。
这是一架AC311型直升机，是国内第一款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轻型民用机，整体呈流畅的水滴形，舱内装饰有高吸音系数和低导热系数的低比重发泡材料隔音层，噪音不是很严重，不过路明非依然帮瑟拉娜要了副降噪耳机。
毕竟能享受不享受，那不是傻子吗？
当然，能为了理想与信念而舍弃优渥物质生活的，都是有毅力的真英雄，值得每一个人去尊重。
在回市里的路上，路明非寻思着要不要把老唐叫到国内来玩。
瑟拉娜刚刚苏醒，肯定是要带她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但去阿美莉卡能看啥？华盛顿用印第安老酋长头皮做成的靴子吗？
别逗了，山姆大叔的历史书还没大嘤帝国的菜谱厚，还遍地都是轻型自走农具，万一碰见几个暴走的黑色涂装初号机，污了瑟拉娜的眼怎么办？
无内鬼，来点美利坚笑话.jpg
说干就干，路明非找安全员要了卫星电话，打给了老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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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远处如一条巨龙横卧长江一般的三峡大坝，老唐眼中满是震撼之色。
巨大的泄洪闸门吞吐着滔滔长江水，如天神擒住作恶的银龙，于是水花四溅中长虹绚烂如梦如幻，水声轰鸣震耳欲聋，结合远方山峦起伏跌宕，恍若一幅壮美绝伦的山水画卷。
“咕嘟~”老唐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心中暗自嘀咕着，像自己这种外籍人员，不会一靠近大坝就被击毙吧？
说来也怪，本来老唐是准备直接去巫峡的，但自从到了川蜀后，他那几天一直心神不宁，夜间噩梦频发，不是乱军冲入城中万箭齐发直取自己狗头，就是身型枯瘦的白衣小鬼说着“吃人”之类的恐怖话语找自己索命。
按照自己以往的福运来说，这些不可名状的神神鬼鬼都应该离自己远远的才对，莫非是此处有大恐怖，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已经hold不住了？
踌躇之间，老唐还是在一个亿与自己小命之间抓向了后者，暂时离开了川蜀，选择来到宜昌看看三峡大坝，顺便等客户发来更详细的资料。
“大叔，你有病吗？”忽然，一个清甜生脆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老唐看了看四周，确定方圆十米内没其他男人后，才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道：“我？大叔？我特么才二十多啊！而且你为什么要骂我？”
说话的是一个俏皮可爱的女孩，看样子还是个大学生，齐肩的头发微微卷曲，像春天里跳跃的波浪，脸蛋儿红扑扑的，耳朵上戴着一对小贝壳样式的素白耳钉。
女孩愣了愣，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肩上的背带，吐着舌头道：“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年轻……而且我也没骂你！”
她尾调上扬着，随即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是看你脸色有点难看，想着你是不是生病了，就关心一下……”
老唐抓了抓头发，感觉嘴边有无数槽要吐，却不知道从哪开始。
“对了，你是外国人吗？感觉你的中文有点生硬。”女孩绕着老唐转了半圈，突然好奇道。
不是，您思维这么跳跃的吗？
老唐无语道：“我叫罗纳德·唐，美籍华人。”
“美国人欸！”女孩惊奇地看着老唐，“听说美国的自来水管道都是铅做的，导致你们美国人都傻傻的，真的假的啊？”
我看你才傻傻的！
“首先，美国不是所有地方的自来水管都含铅！”
老唐无奈地做起科普：“其次，对成年人来说，含铅自来水并不会影响智商。”
女孩摸着下巴，不假思索地问道：“那你们要是不傻，干嘛用铅做水管？”
什么若至问题？
美国人到底是因为含铅水管才傻了，还是因为傻了才用铅做水管？
“我知道了！”女孩突然一拍手掌，兴冲冲地道：“你们美国人本来就傻，所以才用铅做水管，结果喝了含铅自来水就更傻了！”
老唐感觉自己快疯了，这女孩看着挺漂亮的，结果嘴里一堆几把话，看着脑子就不太正常，自己还是离远点为妙，免得被传染了。
“那美国哪些地方的水管是用铅做的？”见老唐迟迟不说话，女孩又问道。
“佛罗里达、伊利诺伊、俄亥俄、宾夕法尼亚，还有纽约。”老唐翻着白眼，心中暗自庆幸这几把孩子终于问了个正常问题。
“那你是哪个州的？”
“我是伊……不是关你什么事？”老唐暗道要遭，果不其然，下一刻女孩就用怜悯的眼神看向了他。
“原来你也是喝含铅水的啊……”女孩用抱歉的语气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揭你伤疤的。”
“我说了！”老唐抓狂道：“含铅水是不会影响成年人智商的！”
“那美国是什么时候开始用含铅水管的？”
“一百多年前。”老唐下意识回答道。
“这不就结了？”女孩两手一摊，满脸无辜道：“你从小时候就开始喝含铅自来水了。”
“……”老唐闭上眼睛，深呼吸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我不是美国人，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中国，是土生土长的炎黄子孙。”
“啊？可你之前不是说……”
“求你了姑奶奶，不要再说了，你就当我是个中国人好不好？”
眼见老唐快要崩溃，女孩连忙安慰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是中国人，是土生土长的炎黄子孙。”
“呼……”老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头看天时，感觉天是那样的蓝，云是那样的白，女孩的手……
嗯？女孩的手！？
“不是，你在干嘛？”老唐看着用手在他眼前挥来挥去的女孩，满脸黑线。
女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没什么，嘿嘿，就是突然想起来，聊了这么久，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呢。”
说完，她眨着小鹿一般灵动的眼睛，期待地看着老唐。
“我……”老唐一阵气结，随即无奈扶额：“算了，你叫什么？”
“我叫陆音姬，你也可以叫我璐璐哦！”璐璐闭着一只眼，单手比耶放在眼前，青春活泼的样子煞是可爱。
“我还是叫你陆音姬吧。”老唐无语道。
“哒咩！”璐璐双手交叉放在脸前，满脸严肃道：“说姬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不是你他妈！”老唐指着璐璐红温道。
“你又说脏话，真不文明。”璐璐满脸鄙夷。
“……算了，我还是叫你璐璐吧……”老唐一副有气无力的表情。
“这就对了嘛！”璐璐兴奋地拽着老唐的袖子，拉着他向前跑去：“走走走，我们去看三峡大坝！”
“喂，等等！”老唐连忙拉住她，“大坝可以上去吗？”
璐璐回过头奇怪地看着老唐：“当然可以啊，这可是国内首批五A级景区，景区当然能上去啊，上面还有观景台呢。”
“不是，”老唐急得抓耳挠腮：“我的意思是，就这么直接上去？”
“对啊！”璐璐理所当然道：“咱们中国人都可以免费参观的，外国游客就得买票了。”
老唐无奈道：“那得等我先买个票啊。”
“你是中国人为什么要买票？”璐璐讶异道。
“不是……”老唐满脸黑线，让你把我当中国人，你踏马的是真不含糊啊！
但那是他自己提的要求，如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于是老唐翻着白眼小声道：“但我是美国国籍啊，我得买票的。”
璐璐“啊”了一声，挠头道：“美籍华人也是华人啊，海外侨胞也免费的，我没告诉过你吗？”
“……不是，你特么……”
“咦惹~你又说脏话！”
“……”
就在老唐矗立在原地，默默怀疑人生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终于得救了！
老唐连忙接通电话，不管你是谁，快救我脱离苦海吧，我踏马再也不敢搭理若至儿童了！
“喂，老唐？”
熟悉的声音传来，老唐差点感动得泪流满面。
还得是你啊明明！
“是我是我！我是老唐！”
路明非满脸问号，从耳边拿下卫星电话看了看，这也没打错啊？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没激动啊！”老唐激动道：“快，明明，你是不是找我有急事儿，需要我现在立刻马上过去找你的那种！？”
“不是啊。”路明非纳闷道：“我不急啊。”
“……”老唐绝望地闭上双眼，片刻后又重新睁开，声音坚定，一字一句地道：“不，你急，你很急，非常急！”
“好吧，”路明非嘴角抽了抽，“我急。”
“很好！”老唐高兴地差点蹦起来，“你现在在学校是吧？我马上回国找你！”
“你出国啦？”路明非讶异道：“我回中国了，现在正在川蜀呢。”
“啊？”老唐愣了愣，“这么巧，我也在中国，刚从川蜀到宜昌。”
“宜昌？你去看三峡大坝了？”路明非也愣住了，这破世界真特么小。
不过也好，从两广到川蜀这一片儿，有名的自然景观之类，瑟拉娜以前也看过了，现在就应该给她来点现代大国工业震撼！
在瑟拉娜关切的眼神中，他回头问向安全员，这单能不能临时改到宜昌。
安全员闻言有点汗流浃背了，本来十几公里的小单突然变成五六百公里的大单，他也拿不准啊！
沉吟片刻之后，安全员谨慎道：“现在油箱是满的，按最大航程来讲，原则上是可以到宜昌的，不过我拿不了主意，得问问公司总部。”
路明非谢过安全员，握住瑟拉娜的手示意放心，随即回头对着电话那边的老唐道：“不出意外的话，两个小时后我就能到宜昌，你先在那边等我会儿。”
老唐也有些汗流浃背了，他颤抖着嘴唇，小声道：“要不，还是我来找你们？”
“叽叽咕咕说啥呢唐哥，你要去哪玩吗？带我一个呗，我一个人出来好无聊的说~”
听着耳边近在咫尺的清脆嗓音，老唐顿时大骇，僵硬地扭过头去，正是满脸期待的璐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