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星
少了三个人,毕业聚会依然很圆满。
电影结束后,陈雯雯走上台发表致辞。
她手里捏着话筒,语气轻柔,但话语其中蕴含着的不舍与哀伤却很真挚。
因为不知为何,她等待着的人,连同他的两个小弟一起消失不见了,电话都打不通。
陈雯雯一边机械地念着稿子,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患得患失之下,最后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看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连忙有几个男生跑上去安慰。
苏晓樯看着这一幕,乐得直拍座椅扶手,当有人怒视过来时,她就毫不畏惧地瞪回去,还要直起身子挺着胸脯,在气势上完全碾压对方。
同学们七手八脚地将陈雯雯扶下来坐下,她也就静静地坐下,再不理会旁人,好似世界上除了她的一切都消失了。
“陈雯雯这是怎么了?要毕业了这么伤心的吗?”
“看着不像。”
“嗨,文学少女嘛,伤春悲秋很正常的啦。”
“那也不能不分时间场合吧,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自我?”
“可能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吧,好机会,我……”
窃窃私语声传入陈雯雯的耳朵中,让她心底阴霾更甚。
散场时,大家忙着打包没吃完的爆米花,苏晓樯和路明非倒是最先出来了。
小天女打开车门,回头看着路明非,“喂,我送送你。”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到这儿也就步行个三五分钟,腿着就行了。”
“哦~那我就先走啦。”小天女挥挥手,上了车。
路明非目送着她离去,转身拐进了一条小巷。
已经很晚了,巷子里一片寂静,就连盛夏时节常有的虫鸣都几不可闻。
路明非伸出一只手,拂过墙上的一道狰狞爪痕。
空气中隐隐透出的铁锈味,越发浓重了。
他加快了步伐,脚步声却陡然衰减,恍若一只灵巧的猫儿行走在沙地上。
天际的猫猫人是天生的刺客大师,路明非从他们那里学会了很多潜行技巧。
“coc qasmoke……”
随着路明非心中默念咒语,一把形制古拙的锋锐长剑出现在他手中。
正是苍白之刃。
近了,很近了。
粗重的呼吸声、撕扯皮肉的声音、咀嚼吞咽的声音。
就在……右手边!
路明非跨步迈过转角,随即毫不迟疑地弓身刺出一剑。
锋刃入肉声响起,手感艰涩,仿佛刺中的不是人体,而是一块厚实坚韧的黄牛皮。
路明非拧动剑柄扩大伤口,随后立即抽剑急退,躲开了溅射而出的黑色粘稠液体。
入眼,是一只趴伏在可怖尸体上的人形怪物,其魁梧狰狞,浑身缀满青黑色的盾形鳞片,手脚异化为剃刀般的利爪,金色双眸古奥森严,脸骨突出如同佩戴了一张骨质面具,头顶则冒出几个金灿灿的阿拉伯数字。
此怪……133金!
怪物嘴角肉渣漱漱落下,它扬起脖颈发出低声嘶吼,想从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直起身子,但右腿腘窝处的纵深伤口让它失去平衡无奈栽倒下来。
腘窝俗称膝盖窝,是位于膝关节后方的菱形间隙,内含包括胫神经、腓总神经、腘动脉以及腘静脉等重要的血管也神经。
路明非选择攻击此处也是为了破坏怪物的运动能力,从而可以从容地观察、研究乃至击杀怪物。
但……
路明非甩了甩剑刃上残留的黑血,余光瞥去,原本平整光洁的剑身已被腐蚀出数十个小坑,剑刃的锋锐度也打了折扣。
而对面的怪物已经重新站直身子,虽然动作很不协调,但显然已经恢复了部分运动能力。
“自愈能力很强,必须一击必杀才行。”路明非眯起双眼,手中长剑转动。
下一刻,怪物猛地扑向路明非,狰狞利爪撕风而来。
“只有捕猎本能,不具备格斗技巧。”路明非脚步腾挪避开攻击,剑尖折射清冷月光,恍若一枚寒星在怪物体表掠过沾之即走,只留下一道浅浅伤口。
细微划伤很快愈合,只是怪物的动作更加迟滞,呼吸也愈发粗重。
苍白之刃:使目标受到5点寒霜伤害和10点精力伤害。
即迟缓、体力衰减。
随着路明非与怪物缠斗不休,不断在其身上留下伤口,间或重击怪物的膝、踝关节,怪物的行动愈发迟缓、身躯重霜凝结,最终竟不再主动攻击,只是矗立原地对着路明非嘶吼不已。
路明非眼中寒光一闪,左手一翻唤出一柄雪地精长矛向着怪物抛射而去。
此乃试探。
果不其然,怪物还留有一分余力,猛然左扑躲开向其头颅爆射而去的短枪。
路明非看准时机踏地进步、挥剑上劈,一剑砍中怪物面部,旋即拧动半身,猛然发力斩下怪物首级。
“coc qasmoke!”
路明非身影微不可查地闪烁,面前倏然多了一张立起来的长桌,将喷洒而出的黑血尽数阻隔。
“呼……”路明非收起长桌长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方觉浑身酸痛无力,还有好几处肌肉拉伤。
他绕开地上黑血,捡回雪地精长矛,扔回万物屋。
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路明非沉吟片刻,再次打通了诺玛的电话。
“莫西莫西,万能的诺玛同学,又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路明非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施施然离开案发现场,只看他的神态完全没人能想到,这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刚刚处决了一只骇人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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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诺玛通知了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华夏分部的专员前来洗地。
死侍尸体被妥善处理,受害者则移交给警方相关部门。
一份评估报告在本部的要求下迅速被撰写出来,发往校长的邮箱。
暗地里,这份报告则被复制了一份,层层上交,最终出现在一张办公桌上。
“路明非,卡塞尔未入学新生,疑似掌握海洋与水之王一系言灵,表现为附着在武器上,通过攻击转移至目标体内,从而降低目标身体活性,以达到迟缓敌人的效果……
“未入表言灵么?有趣,正则兄,你怎么看?”
被唤作“正则兄”的男子不急不缓地呷了一口茶水,“也可能是炼金武器……此人藏心亭曾有所关注,乃是路山彦的玄孙,卡塞尔方面给出的评估是‘S’级,也就是元位。”
“元位?”章爱国似笑非笑,“如此人才,你们正统舍得放手?”
赢正则低声笑了笑,“却不是真正的元位,人造的赝品罢了,背后涉及昂热与那位至尊的交易,我正统自是没有兴趣插这一脚。”
“至尊?”章爱国嗤笑一声,“阶下囚罢了。”
他的面容隐在阴影中恍惚不可见,只有嘴角噙着的不屑笑意刺目非常。
“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把这些长着翅膀的蜥蜴伪龙,通通……
“斩、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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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回到酒店,在浴缸里泡了半个钟头,差点睡着在浴室里。
当他伸着懒腰从浴缸中起身时,忽的发现浴缸边缘正坐着一个身穿纯黑色夜礼服的精致小男孩。
男孩低垂着眸子,神色哀伤。
他轻声道:“哥哥,交换么?”
“换你个大头鬼啊!”路明非一脚将男孩踹到了浴室门口,施施然起身披上浴袍。
趴在地上的男孩缓缓扭头看向路明非,满脸幽怨之色。
而路明非却视若无睹,只是盯着男孩的眼睛看。
那是一双……黄金瞳!
“你……”路明非摸着下巴:“和刚才那只怪物是一伙儿的?”
男孩一噎,缓缓摇头:“不,哥哥,那只死侍只是最卑贱的奴仆,岂可与你我相提并论?”
“你叫我哥哥?我们认识吗?”
男孩眼中再次流露出似水的哀伤,“哥哥,数千年来我们一直守望相伴,而如今你已然将我忘却了么?”
“……说人话。”路明非一把薅起男孩的后脖领,作势要打他屁股。
男孩微微一笑:“我叫路鸣泽,当你想要交换时,我会再来的。”
“路鸣泽?”路明非打量着手里提着的小屁孩,“这也不像啊。”
路鸣泽并没有回应,他已不知何时悄然消失了,就好像他来时的那般安然。
“逆天谜语人。”路明非无语吐槽。
这只路鸣泽给他的感觉很不好,让他想起了当年在天际给魔神打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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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瞬间三周已过。
期间路明非回了一次叔叔家,收拾了一些东西。
叔婶二人已然选择性忘记了当日路明非带给他们的压迫感,对路明非通过卡塞尔面试即将出国的消息惊讶不已。
婶婶埋怨不停,各种“不和家里商量”、“自作主张”、“翅膀硬了”之类的话层出不穷,路明非自是懒得理会。
叔叔则拉着路明非絮叨了好久,在为人处世之道上大谈特谈,其中夹杂着不少自我吹嘘之词,临了还暗戳戳塞给路明非一千美元。
路鸣泽倒是没来烦他,听说这小子最近黯然神伤,天天抱着电脑念叨着什么“夕阳,夕阳,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为此被婶婶训斥了好几次,甚至两人还大吵过一架。
待路明非出门时,看着手里被塞了压力锅、十二孔棉被,外面还捆上了一只枕头的超大型旅行箱头疼不已,随手扔在门口轻装回了酒店。
此时,他刚签收了来自卡塞尔的一个极大的信封,里面从护照到行程单,一应俱全,还附送了一份《卡塞尔学院入学傻瓜指南》,上面标注了“路明非版”。
“这是谁的恶趣味。”路明非满脸黑线。
但不得不说,这份指南的实用程度与它名字的搞笑程度成正比,其内容十分详实。
路明非将行李托运后登上了前往芝加哥的飞机。
登机前,他摸出手机,给那只长得很欠的熊猫发了条消息:“哥们儿来美国念书了,过两天找你玩。”
隔着飞机舷窗眺望云层时,路明非想起了以前在天际骑龙的日子。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龙……”路明非摸着下巴想到。
数个小时后,路明非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了一眼手里的火车票,抬头望向芝加哥火车站教堂般的穹顶。
“CC1000次快车?没有听说过……也许是什么支线列车?不过你说的编号不太对……”
“新版的列车时刻表里包含车次的一切信息,再去查查吧……”
“车票好像是真的,可是真的不知道有这班列车。”
这是不同的值班人员给出的答复。
路明非站在人群中无语凝噎。
正当他准备打电话问诺玛时,一股恶寒感传来。
“One dollar,just one dollar…”有人在他背后喊道。
这是牢美典型的讨口子话,意为只要一美元,和华夏乞丐的“大爷您行行好”差不多。
路明非扭过头,看了一眼背后那头高大魁梧的骡子,一张被络腮胡子所淹没的日耳曼面孔颇为英武,炯炯有神的双眼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与猥琐,不知穿了多久的墨绿色花格衬衣与洒脚裤散发着浓重的异味。
“Fvk you,stay away from me.”路明非37°C的嘴里吐出冰冷无情的话语。
“华夏人?”对方察觉了路明非的国籍,立刻换用一口流利中文,“大爷赏点钱买杯可乐吧,我真不是乞丐,只是出门在外丢了钱包。”
路明非挑挑眉,这死乞丐中文说的还挺溜,给他一种古德里安的既视感。
“芬格尔·冯·弗林斯,真不是乞丐,大学生。”骡子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从背后的挎包里掏出了字典般的课本。
路明非嘴角抽了抽,“卡塞尔?”
芬格尔目露惊喜之色,“你也是?我的好师弟啊,终于找到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