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揽活
第二天交了骨灰,领了铜板,李长生再次拽步离开,这次他目的地也很明确,就是要逛逛这太原城里的大小药房。
走了一圈,发现净是些常见中药,李长生反倒松了口气。
哪怕修行世界与凡俗世界还未彻底破壁,但只要不是最为糟糕的黑暗修行世界就好。
要是货架上摆着的都是五脏六腑,婴孩尸骨,那才是一点活路都寻不得。
因为大鱼吃小鱼这种法则上了台面,无论自己这条小鱼多滑溜,也迟早会在不知不觉中自行游入他人之口。
目前看来正道还是占据着上风,邪道妖魔虽然猖獗,但还没有形成将国朝化作食堂的规模。
自己这“旁门左道”,还可以在夹缝间求生存,图发展。
可《五心轮法》这样的功法,修行简单,效果强大。
李长生算是被强行灌顶习得此法,但换做是你,你学不学?
只需要抛弃一点点良知,就能换来力量,更何况在某些人眼里,这主药简直是太容易了!
大街上,村落里,不到处都是么?
这不比去那些险恶之地,赌上性命采集那些天材地宝安全得多?
李长生想不到那些邪修拒绝它的理由。
产出这门功法的尸体,死因是被人活掏了心。
根据走马灯,李长生虽没直接认出他是死在了哪,但两边的院墙,明显是在太原城的某处小巷里。
就在城中杀人夺心,可见邪修之猖狂!
能被送来义庄焚毁的尸首,其重要程度其实只比无害尸高一些而已,锦衣缇骑也有处理异常尸首的职责。
而如此明显的邪修所害,却没送往锦衣缇骑那里,也足够让李长生猜出真相了。
明面上王朝依旧维持着统治。
但在某种层次上,这个世界已然步入了乱世。
锦衣缇骑等官方力量已经有些管不过来了。
百姓们依旧照常生活那是因为他们早已习惯,麻木愚昧,只觉得妖魔出现的频率好像高了不少。
说到底,还是活着的人太多,横死的人太少。
那些真正有力量参与大争之世的人,早已开始了纷争!
拥有《五心轮法》一层功力的李长生,其实已经踏上了超凡脱俗之路,可以称得上一声“异人”、“奇人”。
虽然离强者还有不小差距,但常人在他面前确实已经不够看了。
邪法虽邪,但其效果也是毋庸置疑的强大……
体内有热流在运行着周天,那股饥肠辘辘的感觉被缓解了不少。
李长生今天换了个口味,还奢侈地花俩铜板买了点咸菜疙瘩。
提前回义庄好好睡了一觉,傍晚醒来吃饱喝足后,在义庄管事奇怪的眼神里,李长生迫不及待地将今天的“客户”揽进了门。
生活就像**,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好好享受。
从一开始的惊惧疑惑,到现在的期待好奇,李长生的心态转变十分丝滑。
今天的尸体烧起来却是格外顺畅,有点异常,但不多。
身子扭捏地动了几下,可惜完全抵挡不了铁锹的正义制裁。
之后又被大锤猛砸了几下,便乖乖化作水墨画卷,宣布遗恨败北。
这位客户的走马灯基本都是家长里短,没啥看点,不过李长生还是耐心地看完,没直接结算奖励。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些经历对李长生认知这个世界有很大的益处。
与六分度理论类似,两个陌生人之间最多相隔六个人便能认识。
所以只要李长生焚的尸够多,迟早会在客户们的走马灯里编织出一个彼此勾连的关系网络。
就像“清明上河图”一般,一副“万民烟火图”早晚也能被李长生描绘完成。
由此窥见一个完整而又真实,庞大却又细致的世界。
墨迹聚拢,闪出一抹金光。
“生死劫命自有天数定,功过是非却待看客评。”
“奖:《错骨手》”
一门近身擒拿格斗的武功,这位客户也只学了几手,没成想神秘存在直接让自己的《错骨手》臻至化境!
搁小屋里一阵乱挥,李长生感受了一下威力,觉得这东西还得在人身上来一套才能看出效果来。
作为一个的大学牲,喜欢胡思乱想,擅写总结报告,算是李长生为数不多带来此界的特点之一。
姑且把这位神秘存在唤作“黄泉典当人”吧。
听起来形象又贴切,还满有逼格的。
自李长生魂穿而来,已渡过三个夜晚,焚了三具尸。
从典当人处得来的奖励分别为:人心丹、《五心轮法》还有今天的《错骨手》。
有丹药、功法与武功。
而且李长生还总结出一个不太经得起推敲的结论:这些奖励,应该与死者的经历、身份与死因有关。
由此他可以大胆推测,若是经历奇特、身份高贵或是死因诡谲,那自己焚尸后得到的奖励也会随之丰厚。
将骨灰一铲铲送进桶里,李长生现在做这些,动作要娴熟稳健得多,不仅是他身体上的康健,更是他精神上的稳定坚强。
又是几天过去,焚尸匠死了一拨又补一拨,李长生也是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且每天都有奖励入账。
《顺手牵羊术》、《灵清净魔咒》还有几颗丹药。
其中最为珍贵的便是《灵清净魔咒》,这门传自灵清宗的道门秘术。
虽非修行法门,却是李长生所急需的镇邪手段。
来历也很侥幸,是一位受过灵清宗云游道士除魔恩惠的老者,自己记得些片段,而黄泉典当人也是奖了完整版的法诀,令李长生大喜。
而杂七杂八的丹药也被李长生挑着吃了些。
剩下的冰肌丹之类的丹药,外在表现太明显,不利于隐藏苟命,李长生没敢吃也没敢留着,小心为上直接烧了。
两枚人心丹加了两层的修为。
一枚金髓丸又帮他淬炼修补了体魄,隐疾病灶一扫而空。
此刻的他,体质摆脱了凡夫俗子的污浊,算得上是干净又卫生了。
当然,外表上的黑灰与脏污还是得留着,毕竟焚尸匠里冒出个玉面郎君来,鬼都知道有问题。
这天傍晚,西山义庄难得上岗前开了个组会。
薛忠高面前立着的一排焚尸匠,也就李长生“鹤立鸡群”地四处张望。
“李长生!你瞎瞟啥呢?”
见这憨儿嬉皮笑脸地站好,薛忠高也懒得在一傻子身上彰显官威,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几天新补的焚尸匠,本该今天到,但眼下是来不了咧,发来的尸体还不少,还得按时烧掉!”
“所以今夜,都有的忙!而且有人得焚三具!”
听闻此言,其余焚尸匠皆是色变。
焚尸不比其他工作,多烧一具,风险也随之暴增。
而且以往都是那些工龄较久,命格较硬的才会被分配两具。
现在看薛忠高的意思,却是人人起步都是两具啊!
这一夜过去,这西山义庄恐怕得死不少……
见众人都默不作声,薛忠高也不耽搁,招呼人拽些草来。
“张麻子,郭谝子,你俩没得跑,还得有个人烧三……”
望着将手举高,一脸兴奋的李长生,薛忠高有些蛋疼,“李长生!你当这是逗着玩儿呢?抽签!谁的短就是谁!”
其余焚尸匠忐忑地从小吏手中抽着一根来,还时不时犹豫着点点豆豆。
唯有李长生随意地抽了条攥在手里,等大家都抽完,这才来了兴致。
众人围拢,互相瞅着。
最短的那老头嘴一瘪,差点哭出来。
这倒不是他矫情,主要焚尸的时候被扑死也就算了,可自己手里那根最短的蔫吧草,那是运道的问题啊!
本就命格有缺的一帮人里,自己的运道还是最差的,这换谁心态不得崩溃?
当然,某人除外。
正当薛忠高要宣布时,李长生突然喊道:“等等!薛爷!你咋这不机密了么!?”
他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草叶亮出,骄傲地宣布:“我才是最短的!”
一脸黑线地夺过,看着还残留着汁水的半截草叶,薛忠高有些窝火地吼道:“你他妈脑子有病吧?求活的焚尸匠我见多了!求死,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当这是馍馍啊!还抢个多的!”
仍旧是那幅嬉皮笑脸却又十分真挚的模样,李长生一脸正经地说道:“你们的命,不逑行!”
“要我说,这西山义庄里的最强焚尸匠,当属我李长生!”
得,现在大家都有些蛋疼了。
除了那位缺牙巴的老头,没看人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要不是时间地点人物都不太合适,差点就要上演一下“爷慈孙孝”的感人片段了。
当然,在心里腹诽这傻子还是免不了的。
虽然西山义庄以前也不是没来过傻子,但这么自信,这么意气风发的还真没见过。
薛忠高也懒得跟这晦气的呆傻儿纠缠,反正李长生也活了些日子,看样子命也算硬的,索性就由他去了。
“得嘞!您就瞧好了吧!保证给这三位烧得舒坦,烧得通透!”
喜滋滋地推着小车,李长生向薛忠高扬眉感谢,后者也是第一次看见焚尸匠上班前还能笑出来。
大门紧闭,落锁哐当。
给炉膛上点温度,李长生搓了搓手,有些期待地打量起这三位“客户”。
一具壮硕尸体只是手指微微扳动,便被李长生敏锐捕捉。
哟呵!
还没开始就迫不及待地搞些小动作,那就你咧!
邪性这么大,一定能烧出好东西!
察觉活人靠近,壮硕尸体双臂猛然探出,同时上半身直直地撞来,想和李长生扑个满怀。
却是蓦地一顿,原是李长生右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层层无形波纹散出,落在凶尸身上却能激起“嗤嗤”的污浊焚烧声。
见对方连第一自然段都扛不住,李长生咧嘴一笑,火钳猛地一甩,进去吧您内!
以苟命为第一要义的他可不是胡诌乱叫。
没有点底气,怎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而且这净魔咒的威力远不止此。
在李长生的默诵里,那具凶尸的焚毁速度都要快上不少。
这,才是他敢于内卷的原因!
随着凶戾的变尸化作灰土,水墨画卷拉开,令李长生都有些好奇的走马灯也是跑了起来。
嘿!
这汉子倒是不得了,李长生构想的“万民烟火图”里,倒是他成了第一个的勾连的关窍。
这人是谁?
正是田家巷里,负责窥视往来的暗哨!
李长生的第一位客户,那位眼疾口快的行商,便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走上了不归路。
没成想二位最后的结局,却都是送进了李长生这小小的丙字三号房。
而且说巧不巧,这位的死因,也和那金钱鼠尾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