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上台
老年汇演的节目到底不如年轻人花样多，所以大多都是一些歌舞，比如秧歌、国际歌这一类的。
到了一半的时候，就开始有人打哈欠了。
苏悦他们的节目是第八个，等到第七个上场，第八个就该开始做准备了，所以统筹忙让人去把还在排练的两人给喊了过来。
苏悦站在舞台侧面，看着台上穿了一身崭新的西服，正在拉小提琴的大爷，手心突然就沁出了汗。
有些哭笑不得，上一世演了十几年，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也从没紧张过，今天不过是给一群老爷子们做汇演，居然会紧张。
是因为换了一具身体吗？
或许不止是换了身体，还因为换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就连舞台，也是不一样的。
苏悦心思还没收回来，就听到统筹过来喊他们准备好，等主持人台词结束之后他们就要上台了。
“丫头别紧张，一会就当咱们在玉渊潭那边演出一样，唱就行了，别的都不用管。”俞大爷看出苏悦似乎有点紧张的样子，安慰道。
苏悦笑了笑，没说话。
她知道老爷子好胜心强，想拿第一，自己自然会尽全力的。
也算是报答这些日子俞大爷对自己的教导。
“......好了，现在有请我们今天的戏曲表演团队上台为大家带来秦腔《白蛇传·断桥》的选段。”
主持人念完之后，底下的掌声倒是比之前那一场要大了一些。
坐在后排的张阿姨听到是戏曲，不是很感兴趣。
拿着节目单看了看，只剩下四个节目了，难道是最后那个秧歌鼓吗？
不能吧，苏悦小姐那副身体，看着不大像是能跳这个的啊。
“诶，老张你快看，那个是不是你主家那个小姑娘？”
被好友怼了一下之后，张阿姨抬头看去，却见是一个戏曲扮相的表演者。
“应该不是吧，没听说苏悦小姐会唱戏啊。”
主要是觉得一个小姑娘去学这个好像不太可能。
“这个不是那还能是哪个？你看看你节目单上面，一个相声，一个三句半，还有一个秧歌和一个桑巴、恰恰，你觉得哪个能是？我看就是这个才对，你看那身段，那长相，一看就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你不是说这汇演基本都是老头子老太太吗，那除了她还能是谁？”主要是前面的节目里，还真一个年轻姑娘都没见着。
总不能是站在舞台上的主持人吧。
但要是主持人的话，老张不应该早就认出来了吗？
张阿姨这会也有点怀疑了，“不会真的是苏悦小姐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苏悦唱了起来，“西湖山水还依旧.....”
秦腔因为地域关系，比起昆曲要开阔大气一些，但在断桥这一段里，依然不乏婉柔舒曼。
苏悦原本的唱法因是跟着戏班的老师学的，不算系统，但戏曲这东西，从有了开始，基本就是师父带徒弟，一直到了现代才有了学校可以进行系统性的学习。
她现在的唱腔，是跟着严老学的，比起她自己的唱法还更容易一些。
苏悦并没有一味坚持唱自己曾经学过的唱法。
她来了这里一个月之后最大的感受就是，这是一个什么都很“快”的年代。
而一旦你的脚步慢了一点，就有可能被大浪淘沙，掩埋在历史的洪流中。
而这里的戏曲，跟她曾经学过的很多程式化表演及唱法已经有挺大的区别了。
若是还用自己原来的方法唱，只怕是会出问题，也不一定能符合这边观众的审美。
艺术传承很重要，但符合大众审美更重要。
一个艺术品类，一旦脱离大众审美，那离消失也就不远了。
就像她最近听说的，昆曲曾经差一点就消失了。
幸好，它保留了下来。
苏悦嗓音婉转透亮，高低音拿捏的都很好，柔软的身段在走步的时候压根儿就不像一个才学不久的入门级学员。
“咱们小区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会唱戏的小姑娘了？”坐在第三排中间位置的一个头发花白老爷子问身旁四十来岁的女子道。
那个女子是社区的工作人员，这会陪着的是小区里住着的那一拨最顶尖的人之一。
她笑了笑，虽然想压下得意，但没忍住，“姜老，您别看这小姑娘唱得不错，但人家才学了一个礼拜呢。”
姜老微愣，听着台上的小姑娘此时唱到了“伴青灯叩古磬千年古修.....”，婉转嘹亮却又带着几分愁肠的嗓音，配着微蹙眉头，让人忍不住跟着揪心不已。
“一个礼拜啊......难得遇上天赋这么高的小姑娘，可得好好培养才是啊。”姜老听完这句后，低声感叹了一句。
旁边的社区人员察觉到姜老似乎并不想继续谈话，就也没再回应，只笑着点了点头。
舞台上的苏悦此时不知台下的人在如何评论她的表演，她全副心神都在表演上。
原本以为自己会生疏，会不习惯，甚至会出现误差的，但音乐声一响起，一走上舞台，她就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站在舞台上的感觉。
此时的她不是她自己也是她自己，她既是为爱而伤的白素贞，也是学习多年戏曲的苏悦。
当角色与自我本身的技巧融合为一身，表演便不仅仅只是表演了。
没有舞台布景，只有一副嗓子，一副身段和一架二胡，却将碧波烟柳的西湖，云雾缭绕的断桥一一铺陈在观众面前，带领他们进入白蛇传的世界，领略一个唯美浪漫却又略带伤感的爱情故事。
不过六分钟的表演，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看遍了白素贞与许仙的爱恨情仇。
又好像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便已听到“.....手扶青妹向桥头~~~”
最后的尾音无限拉长，像是在与观众们诉说不舍的别离。
苏悦抬着兰花指，踉跄着脚步，双眼含泪，目光看向手指之处。
西厢记里说，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这终归不过是一种美好愿望，白素贞与许仙，注定了人妖有别，无法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