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的听不得我爱你

“他的肩膀，抗起了好多重量，撑住了我的整片天”

...

从小爸爸就不常在家，一直都在各种不同的国家工作，亚洲，欧洲，非洲，甚至中东。

现在在夏威夷。

2020年新冠席卷的时候他刚从科威特回家，因为签的合同到期了，项目也结束了，后来他在家待了三个月，在镇上找了份小工作。

三个月什么概念呢，大概等于他平时四个正常的探亲假，几乎两年加起来才会有这么久的时间。

那是他在家待得最久的一次。

后来他去了夏威夷，接手负责了一个海军建筑项目。

其实从小到大，我对他的了解不多，只记得每次跟着妈妈去机场送他回去工作的时候，那个虽然越来越远，却会在过了安检之后从玻璃窗后面探出脑袋看我们的高大的身影。

爸爸不会中文，以前他和妈妈每天都会打电话，有时候也会想跟我和妹妹说几句，可那时候我们都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只能让妈妈当翻译。

感觉还是挺对不起他的。

但现在完全无障碍交流了，如果说到美国的经历给我最大的好处是什么，那一定是可以爸爸聊天了。

哪怕说得不好，哪怕语法不对，他也不会在意，因为他总能懂我的意思。

...

家里有块地，连着后院一起，总共100亩。

在靠近小镇主街道的地方盖了两个大棚，准确的说，现在正在盖第二个。

昨天早上室外体感温度4摄氏度，风的时速是每小时11英里，大概18公里每小时。

真的特别讨厌冷天气，对我来说可以热，但是不能冷，其实冷也行，但前提是我不用待在室外。

可就目前来讲并没有办法避免，因为大棚得趁早盖完。

昨天早上妈妈让我和妹妹跟她一起弄大棚的顶，刚开始还好，但后来她让我上梯子，3.5米高的梯子。

我不恐高，胆子大到去游乐园必玩过山车，不管它们看起来多恐怖。

但是我怕梯子，因为总觉得不安全，尤其是在高低不平的沙石地上。

再加上天气冷，手脚都快要没知觉了，反正在梯子上干活的速度就慢了很多，脾气也越来越冲，后来妈妈生气了，就开始教育我。

我什么都没说，可能跟父母闹脾气的时候总有种不想低头的倔脾气吧，总之并没有因为她的说教而改变多少。

后来一直有种委屈的情绪涌上来，但问题不大，能忍，直到我去找爸爸借Gorilla tape。

（翻译过去应该是叫金刚胶带？

他给了我胶带之后见我一脸不开心，就给了我一个拥抱，当时就感觉好像快要控制不住想哭的情绪了，所以赶紧离开去接着干活了。

后来慢慢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直到我去还胶带给他。

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爸爸叫住了我。

他几天前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说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我有没有特别希望他在家的时候，我说有很多。

他叫住了我之后说：“Should we talk before I leave to go back to Hawaii？ Since you said that there were a lot of times when you wish I'd be home，so maybe there's something that we should talk about？”

（要在我回夏威夷之前一起聊聊吗？因为你说过很多时候你都希望我能在家，所以也许我们应该聊聊生活中的小事？）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控制不住眼泪了。

可能是冷天气给手脚带来的疼痛到了顶峰，抑或是委屈的情绪恰好攒到了满，反正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下来了。

爸爸把我拉到他腿上坐下，我缩在他怀里，一边抹着不受控制掉下来的眼泪，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没出息。

爸爸体格很大，我一米七的个子在他怀里还是小小一只。

他没说话，一直轻轻拍着我的背，直到我的情绪一点点平复下来，然后他开了口，说：“Have you ever questioned that I don't love you？”

（你有怀疑过我不爱你吗？）

我立马摇头。

他缓了缓，继续道：“You know，no matter what troubles I'll get in，what aggravations I'll go through，how much money I'll spend，how much work I'll need to do，I'll still go through it all again，just to have a daughter like you。”

（你要知道，无论我会遇到多少麻烦，经历多少烦恼，要花多少钱，干多少活，我仍然愿意再次经历这一切，只为了有个像你这样的女儿。）

很好，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又下来了，完全控制不住。

上一次控制不住地哭还是得新冠的时候，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鼻子很堵，后腰也疼得不行，可当时在机场，没办法回家睡觉，所以大概是因为感觉无助所以才哭了。

这次是因为满满的爱，是因为突然发现好像只要有爸爸在我怎么脆弱都无所谓，因为他会永远牵着我，护着我，哪怕在自顾不暇的时候。

...

其实真正开始了解爸爸是在一年前。

那会儿我们正在盖第一个大棚，然后我和他会在休息时间走到马路对面的小卖部买吃的。

美国有一种零食叫Reesés，这家公司的大部分零食都是把巧克力和花生酱放在一起。

花生酱很适合在干体力活的时候吃，因为特别顶饱，巧克力也是。

反正我很喜欢，但从那时候开始才发现原来爸爸也喜欢，那是他最喜欢的零食。

他会去超市一次性多买一些放进冰箱里，然后告诉我让我悄悄去吃，但是吃快点，省得被妹妹发现了哈哈哈。

后来有时候和爸爸一起去麦当劳买吃的（跟国内还是有很多差别的），发现他也跟我一样喜欢放腌黄瓜片和黄色的芥末酱在汉堡里。

当时就很开心啊哈哈哈。

就，可能早些年是少了陪伴，但绝对没少爱。

虽然以前不算了解对方，但在我这样刚成熟刚开始真正懂事的年纪和爸爸熟起来，也不算晚，甚至可以当成是岁月给的小惊喜。

至少他还在，至少我还有机会去了解他，至少，我们还有机会去爱彼此。

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