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爱管闲事，但愿到了书生
岑城。
天色灰蒙蒙的，空中也飘下丝丝细雨，街道上的小贩都在收拾着自己的摊位，带着东西急匆匆的走着，只是在路过一处高门大宅时，众人都会下意识的放缓脚步，怜悯的看过去，随后小声的叹口气。
“裘家主真可怜，哎~”
“是啊，听说前段时间还遭了土匪，现在又出了这事...哎”
“听说那凶手当场就被抓住了，这遭天谴的东西...”
“...哎...”
“走吧走吧，这雨越下越大了，裘家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讨论的...”
昏暗潮湿的监牢内，莫小孽仰头看着狭小的窗户，努力透过窗外辨别着天色，见天气灰蒙蒙的瞧不出时辰，莫小孽心里有些烦躁，忍不住嘀咕道：“聂老头怎么还不来接我?”。
许是看的出神，莫小孽不由的回忆起那天聂老头将自己带进这个监牢后，一脸认真的对自己说：“我去办点事情，你先在这儿住下，过段时间我便会来接你出去，你初到人间，切记不要乱走”。
莫小孽当时只觉着新奇，看着相比于其它牢房干净的有些吓人的房间，满口答应了下来，后来知晓这监牢是用来困住凡间犯事的人时，莫小孽气的骂了聂老头一个上午。
凭着初到人间的一股新鲜劲，莫小孽很快便和周围牢房里的人混熟了，听着大家叽叽喳喳的讨论各个牢里都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莫小孽听着也是有趣，心里倒是没真的生什么气。
随着牢里的人一批又一批的换，莫小孽心下渐渐觉着无趣，她也不知在这又脏又破的牢房里待了多久，每日只能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去去，莫小孽心中有点后悔答应了聂老头，想偷偷离开又怕聂老头回来找自己，于是莫小孽每天的生活从打听四周的八卦变成了每日盼望聂老头快快出现。
看完窗外的天色，莫小孽轻叹一口气坐在了床上，就在莫小孽又嘀咕着聂老头时，对面的牢房突然有了响声，莫小孽急忙凑上前去看热闹，这是又来了一个陪着大家的。
衙役将人推进牢房后，像往日一样对着大家交代了几句，便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莫小孽对此也见怪不怪，这些衙役虽然很凶，但对自己还算客气。
莫小孽半坐在床上，仔细的打量着对面关进来的人，心下微微吃惊，被捉进来的这人眉清目秀，一副瘦瘦弱弱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恶人。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白长了一副好皮囊。”
莫小孽心下顿时恶趣丛生，对着对面的牢房故意很大声的叹息道，在这儿关这么久，莫小孽很清楚被关进对面牢房的，基本都是犯了杀人放火的大罪，莫小孽有时候都在想，聂老头将自己关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就是啊！有些人啊，长着书生样，其实就是人面兽心，你们说，对不对！！”
“就是！”“对！对！对！”“......！“
牢房里的人本就是一些地痞流氓，经莫小孽这么一激，便都跟着起哄起来，随着牢房哄吵起来，衙役不得不拿着撬棍制止众人，一场闹剧便迅速的被压了下去。
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对面书生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只是窝在了牢房的角落，眉间还透露着些许惶恐，脸上的表情甚是恐惧，莫小孽甚至可以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
莫小孽看着书生的样子，自觉没趣，便怏怏的躺回了硬邦邦的床上，依旧继续念叨着聂老头，嘀咕嘀咕着，莫小孽便觉困意来袭，倒头便睡了下去。
半夜，莫小孽被一阵冷风给惊醒，刚想裹紧被褥继续睡，却被眼前的人给吓了一跳，说他是人却有些勉强，他的脸上丝毫没有血色，眼神也有些呆滞，看出他在用尽全力保持一丝理智，莫小孽有些不忍的坐起身来，看向对面牢房，那个书生果然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儿。
“你的魂魄既已出窍，便说明你的阳寿已尽，你该是乖乖待在你的肉体旁，等着鬼差来带你离开，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魂魄与肉体稍有些距离，你便很可能迷失自己，忘记前生，永世不得超生了”，莫小孽难得耐心的跟一个鬼说这么久的话。
“我有一事不明，纵使去了黄泉路上，怕也是登不上奈何桥，小生知姑娘并非凡夫俗子，求姑娘帮小生一次，下辈子就是当牛作马，也必...”。
“停！”莫小孽急忙制止了书生接下来的话，这种话实在是听的有些腻了，在长绝山上时，听老槐树讲人间的故事，总是会提到这些报恩的事情，莫小孽当时就觉得别人轻描淡写的几句恳求，苦了的都是那些答应的人，得费尽心思才能完成，真是不值当。
书生闻言，眼神愈加空荡，似是下一刻就要消失，莫小孽纵使烦闷，但也见不得一个魂魄在自己面前堕入黑暗，皱着眉头对书生说：“你先回到你的肉体旁，你现在这样，别说让我帮你了，还没等你自我介绍，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书生机械的抬起头看向莫小孽，眼神中强挤出一丝感激，莫小孽赶紧对他摆了摆手，书生得了莫小孽的回答，努力的转过身，动作异常缓慢的往前飘着，莫小孽在身后看的一阵心急，便一掌把他给拍了过去。
到了对面，书生刚想作揖表示感谢，莫小孽便急忙制止道：“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捡重点的说，别再浪费时间了，瞧着你应该已经死了，鬼差很快就会来了。”
听了这话，书生沉思，才缓缓地开口，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书生终于不讲了，莫小孽也猛的一下惊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急忙问道：“讲完了？！”。
见书生在对面悲伤的点点头，莫小孽强忍要揍他的冲动，刚开始就对他说要讲重点，结果他就跟自己说了一遍话本里超老套的小姐书生故事！莫小孽心中嘀咕道：鬼差怎么还不来？
“所以说，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先说好，杀人放火的事我不干。”莫小孽略显无奈的看着他，心里心疼着自己的睡眠时间。
“我想知道那个因为我死了的到底是裘二小姐还是...裘大公子？”书生有些哽咽，说的无比悲伤。
“什么情况！大公子？！”莫小孽一下子来了精神，努力回想着自己刚刚漏听了什么，怎么还有什么大公子的事？
莫小孽看着书生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顿觉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说：“对，对，对，你刚刚讲过了，我...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话音未落，一阵冷风吹过，莫小孽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不用想也知道是阴间来人了，两个鬼差刚飘入对面牢房，莫小孽便赶紧回想以前聂老头是怎么做的，有些着急的对着两个阴差喊道：“凡...凡世未见，黄泉路上；彼岸花畔，奈...奈何桥现！”。
书生闻言，更加不解的看着莫小孽，对面的两个鬼差也同时回头看向莫小孽，莫小孽想着聂老头以前的动作，一狠心，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来。
“我以妖血起誓，亡者心愿未了，愿助其了却心事，绝不贪恋红尘“，说完，莫小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忍不住腹诽道：好疼啊，聂老头是怎么装的那么淡定的。
听了莫小孽的话，两个鬼差手里的勾魂叉渐渐消失，滴在地面上的血竟慢慢浮起，其中一个鬼差伸手一打，那滴血直直的印入了书生的印堂处。
“待血印散去，就是他魂魄归来之时，否则你与他皆是魂飞魄散...”，鬼差伴随着话尾，消失在空气中。
看着书生仍是不解的看着自己，莫小孽淡淡的解释道：“刚刚是鬼差来了”。
“凡人们都以为死后便能看见生前看不见的东西，不过是你们凡人自己的想象罢了，你们看见的和生前没什么不一样，多的也就是能感受到一些孤魂野鬼啊，或者就是不同于凡人的灵物罢了，就比如我。但是从地下来的，你们是看不见的，只有当你被勾到了黄泉路上时才能看见。”
莫小孽看着那书生，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书生听了莫小孽的话，一脸震惊，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退。
莫小孽见状，无奈的说道：“鬼差已经走了，你放心好了，你和我已经签下了契约，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再说，你现在是鬼，别人怕你还来不及”
“竟是如此”，书生听了莫小孽的话，苍白的脸上微微有些欣喜，随即神情又暗淡下去，似是想起两人的现状，语气低落的说道：“可是姑娘，我不能离开我的肉体太远，而你又被困在这不祥之地，这该如何是好啊？”
莫小孽想着自己答应了聂老头要等他来，但现在又出了这码事，纠结了好一会儿，心下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
踌躇片刻，莫小孽又对着书生说道：“你待在这儿等我，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让他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见书生点头，莫小孽又问清了裘府的方向，在书生吃惊的眼神下直接走出了牢房，二话不说便向裘府飞去。
到了裘府，莫小孽不由得感叹了一下有钱人家的房子果然不一样，跟着聂老头在凡间走了些地方，莫小孽心下也算是对凡间的贫困富贵有些概念。
进了府院后，莫小孽便施了法术，将自己隐起身来，随后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进去后才发现自己多想了，现在正是大半夜，巡逻的人也在偷懒，莫小孽还得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书生说的那两人。
约莫一个时辰后，莫小孽才从裘府走了出来，回看了眼隐在黑夜里的裘府，莫小孽的脸色竟是有些不对劲。
天色还未亮，莫小孽便回到牢房中，一眼便看见了书生飘在空中焦急的张望着，莫小孽看了看书生，筹措着走进自己的牢房，背对着书生，脸上的表情纠结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说：“裘家大公子还活着。”
“大公子还活着，那姑娘的意思是，死的是...小凌”，书生的语气有些伤感，说完便没了声响。
莫小孽听了书生的话，心中微微觉得愧疚，头也没敢回，有些敷衍的说：“反正大公子没死，这样你的遗愿差不多也了结了，待血印散去，你...你就安心的跟鬼差走吧。”
“此番多谢姑娘了，去了阎王殿中，我定会求阎王让我来生报答您的”，书生隔着牢房对莫小孽表达着自己的感激。
莫小孽也不答话，只是安静的躺在床上，她回想起刚刚在裘府，见着裘家大公子活着，本该直接回来，却是禁不住好奇心，偏是想看看这偌大的宅子，竟然让她无意间发现裘家的二小姐也活着，这样说起来，他们兄妹二人其实并没有人死掉。
这样说起来，到底是书生搞错了，还是其中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