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东荷书院
“小姐,起床了!”
“今天是小姐去书院读书的第一天,可不能迟到啊!”
天还没亮,明月就开始进屋叫着小姐起床。
不知道为什么,读书的日子总想着赖床,孙悦捂着耳朵,假装听不见。
明月掀开帘子,哄着小姐起床。
孙悦不耐烦地说道:
“哎呀,再睡一会!书院就在旁边,一会就到了!”
明月知道小姐开始耍性子了,转了转眼珠子,想了个法子,幽幽地说道:
“夫人说今天小姐第一天上学堂,等会儿要来送一送小姐。”
孙悦一听见母亲,想要赖床惊坐起!
打了个寒颤,颓丧着脸,又忽然想到母亲最近起早贪黑,一日三餐有两餐都见不到,怎么会来送自己上学堂。
孙悦明悟过来是明月哄自己,羞恼地转头看着明月,说道:
“好吧!怕了你了!”
“走吧,走吧,洗漱去!”
“嘻嘻...”
明月笑着伺候小姐起床洗漱,为小姐整理妆发。
......
后宅与东荷书院的距离,对于早起的孙悦来说实在是太远了,孙悦选择坐软轿。
软轿摇摇晃晃,孙悦直打瞌睡,最后终于踩点到了书院。
刚进讲堂,原本叽叽喳喳的讲堂瞬间安静下来,孙悦发现所有人都被自己吸引了注意。
这么多人看着...有点头皮发麻,但还是故作镇静,走到属于自己的前排座位坐下。
孙悦本来就是踩点进入书院的,所以讲堂安静下来没多久,讲师就来了。
还好缓解了尴尬,孙悦松了一口气。
大家带着好奇心困坐在位置上听着讲师开始讲儒家经典。
孙悦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下学,叫明月过来收拾好东西赶紧离开。
孙悦刚站起身,几人挡在身前,只听为首者说道:
“你是谁,我从未在鄞县贵家小姐中见过你。”
孙悦定睛一看,一人上身穿着深色褙子,下着淡青色襦裙,裙摆绣着水波纹,样式新鲜,颇有小心思。
人长得挺好看,就是人品不怎么样,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孙悦听见身前这人的问话,不甘示弱地问道:
“叩问姓名,需先自报家门,这是最基本的礼节,你的母亲没有教过你么?”
孙悦也不客气,上来就问候对方家人,说对方没有家教。
为首者见孙悦说话带刺,眉头皱起,很是恼怒,正要开口怒骂。
孙悦就截了话头说道:
“我叫孙悦,我的母亲是鄞县黄氏大房的女儿,你是谁,报上家门!”
孙悦这时抢了话头主动介绍自己,既是给了台阶,又掌握了主动权。
没想到孙悦这么牙尖嘴利,为首者又不善言辞,被抢了话头,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脸色微红,气势上就弱了许多,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反击的话语。
旁边的人见状,知道孙悦不好惹,自己这方已经落了下风,不能再纠缠下去了,不然自己这伙人就成了孙悦在学堂立足的垫脚石了。
没看到还有一伙人在旁边看戏嘛,到时候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旁边的人赶紧解围说道:
“原来是孙妹妹啊,我叫陈元枝,家父鄞州知州。”
“这位是林姐姐,是宁波府同知家的二小姐。”
陈元枝介绍了自己和为首者之后,并没有给孙悦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
“早就听说黄家大小姐回鄞县了,这不巧了,没想到妹妹你会来书院念书。”
“要不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摆一桌宴席为妹妹接风洗尘如何?”
陈元枝上前挽着林清华的手,示意就台阶下。
林清华怒气未消,“哼”地一声,只盯着孙悦,给了陈元枝说话的面子。
陈元枝的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有礼貌地自报家门,又说明了林清华不是故意为难,还能让孙悦为宴席的事情为难,一箭三雕,好厉害的人物!
如果不接受好意就是孙悦的不是了,给大家不近人情的印象,以后孤立孙悦也是顺理成章。
如果孙悦接受了宴请,到了宴席上也能进一步了解孙悦的为人,后续想发生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真是打得好算盘!
“孙妹妹初来乍到,不知道我们这的规矩,人都没认全呢,怕是不好接受你们的好意喽~”
看戏的一伙人见孙悦应对得当,于是为首者插话进来为孙悦解围说道。
“我是沈秋林,家父沈贞,孙妹妹以后在鄞县看中哪家商铺的首饰,直接报我的名字,给孙妹妹打六折哦~”
话音传来,孙悦回头一看,一位小姐头戴镶嵌宝石的发饰,琳琅满目但又不会觉得眼花缭乱,耳朵上是药神形状金耳坠,很是不凡。
衣裙倒是普通,襦裙上是经典的江南花纹,衣裙如水波纹,走路摇曳身姿,看来这位沈秋林沈小姐就是家中有亲戚在京城做官的那位了。
虽然沈秋林也不一定有什么好意,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孙悦客气地回礼道:
“那我就先谢过沈姐姐了。”
沈秋林说得对,自己人都认不全,不宜此时参加宴会。
沈秋林此时站出来,两方势力相争,自己单打独斗并没有优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林清华等人见沈秋林出来对孙悦示好,脸色有些难看。
孙悦看清局势,及时对林清华等人行礼道歉说道:
“谢过各位姐姐的好意了,妹妹我初来乍到,黄家又是鄞县的大户,应该是妹妹我宴请姐姐们才是。”
“但是今日初入学堂,母亲在早间叮嘱过我,下学后要早点回去请安,考察我的学业。”
“怕是今日不能赴宴了,改日我一定大摆宴席,请各位姐姐一定给我这个面子!”
这也提醒了大家,孙悦背后有黄家,黄家可不是好惹的!
孙悦放低姿态,又拿出了自古孝最大的这番理由,林清华等人也不好说什么了。
林清华不屑地撇了孙悦一眼,没说话,甩脸子迈步离去。
陈元枝连忙对着孙悦回礼说道:
“那就改日再叨扰孙妹妹了。”
接着,林清华小团体的其他人也客气地回礼,跟着林清华离开了学堂。
“孙妹妹要注意了,林清华等人可不是好惹的。”
沈秋林摸了摸发髻,笑着对孙悦说道。
孙悦笑了笑,客气地回道:
“黄家也不是好惹的。”
“改日妹妹设宴,还望沈姐姐赏光。”
沈秋林打量了孙悦一眼,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孙妹妹请客,我一定到!”
沈秋林等人也告辞离去。
孙悦看见众人已走,松了口气,带着明月等人出了书院,快步走到环绕黄宅三边的河水岸边绿柳下。
孙悦遥望书院方向,发现书院已经没有人走出,这才停下脚步。
卸了力气,拍拍胸口,对着明月等人说道:
“呼,真吓人,我说得还好吧?没什么疏漏吧?”
这会子一点都看不出刚刚那么硬气的人是孙悦。
明月噗嗤一声笑出声,调侃道:
“小姐那样真厉害!一点都看不出是装的!哈哈哈...”
文娴和舞韵对视一眼,也露出了笑容,看那架势,舞韵以为要出手了呢!
孙悦羞恼地作势要打明月,笑骂道:
“嗨呀,你这个小妮子,还取笑我!”
“小姐饶命,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明月闪躲着小姐的挠痒痒爪,笑声一片。
孙悦等人的注意力都在书院那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绿柳下躺着一人,嘴里叼着一根细草,正在闭目养神。
听见孙悦一行人的欢声笑语,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朝这边望来。
绿柳下的人看见孙悦,眼中闪过惊艳,缓慢坐起身来,在身边摸索了一会儿,拿起摸索到的石子打了个水漂。
舞韵耳朵微动,警惕地望向绿柳下,大声呵斥道:
“谁在那边?”
孙悦听见这话,一惊,赶紧看向绿柳下,收起玩笑,整理仪容,严肃以对。
明月也收起了玩笑,乖乖地站在了小姐身后,露出个小脑袋朝前望。
绿柳下的人见孙悦一行人如临大敌,吐掉嘴里的青草,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悠闲地走了过来。
绿柳下的人走到距离孙悦一行人两米的地方,作揖躬身,对孙悦一行人道:
“小生姓夏,名士甄,是西荷书院的一名学生,不知姑娘贵姓?”
孙悦见此人的穿着的确像是西荷书院的一名学生,这一查就知,应该不是谎言。
既然是西荷书院的一名学生,那就应该是良家子,此人又如此礼貌,孙悦也不好立刻追究人家偷听,只得微微屈膝,回礼说道:
“免贵姓孙,不久前随母亲黄氏回鄞县黄家,现暂居其中。”
“不知可是这鄞县黄氏?”
夏士甄听后,指着不远处的黄宅,追问道。
孙悦点了点头称是,能称为鄞县黄氏的就这一个,还能有哪个?
孙悦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于是转而问道:
“刚刚...你在这...是...?”
夏士甄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笑着说道:
“孙小姐笑起来很好看,何故要做此老成严肃之态?”
孙悦没想到夏士甄会回答这个,愣了愣。
“小生告辞。”
夏士甄作揖躬身,告辞离去。
“所以他在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总不会是登徒浪子,在这窥伺东荷书院的贵人小姐们吧?”
明月觉得这人文绉绉的,说话好讨厌,已经先入为主地把人定义成了登徒浪子,恼羞成怒地说道。
夏士甄也没做错什么,孙悦也不好拦着人家,无奈地说道:
“算了,他也没做什么,我们也不好追问,总不能无缘无故地拦着人家送入官府吧!”
孙悦看了远去的夏士甄一眼,带着众人往黄宅后院门走去。
黄宅三面环水,绿柳飘飘,风景也是极好的,距离晚饭的时间还早,孙悦准备吃喝玩乐走回后宅。
孙悦一行人一路走走瞧瞧,回到定胜院也是累得够呛,还是坐软轿吧以后!
孙悦坐在梳妆台前,准备整理一下仪容,再去与母亲吃晚饭。
孙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不知怎么,想到了那个夏士甄说的话。
看着镜中人略微不同于常人的瞳色,以及微圆的脸蛋,眼角微尖,初见妩媚之态,嘴角上扬,颇有惊艳之感,是...有点好看?
明月在帮小姐整理妆发,看见小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笑着说道:
“那个登徒浪子有句话说得挺对的,小姐笑起来真好看,小姐应该多笑笑。”
“可惜的是,小姐五岁的时候得天花,留了个疤在额头顶上。”
“那年真是惊险,小姐差点就没活过来,不过还好,佛祖保佑小姐没事,这个疤现在也已经看不出什么了,我帮小姐用粉扑厚一点,就能遮住了。”
明月对这件事印象特别深刻,因为五岁那年明月刚被买来,还在被教规矩,小姐忽然就得了天花,很多下人都传出消息说是明月带来的霉运,最后老爷差点把明月赶出去,好在小姐最后安然无恙,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听见明月的叹惜,孙悦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
“是啊,可惜了。”
声音悠长,好像是在感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