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国金佗稡编续编译注(全四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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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国金佗稡编序

孙奉议郎、权发遣嘉兴军府、兼管内劝农事岳珂编进

古者传书有公私之异,五十九篇,上世之书也。则更写竹简,悉上送官,藏名山而副京师。盖非金鐀石室之故文,不得以并录。一家之记载,若可以备史阙矣,掘笔废纸,仅得不泯。而著书遗札,虽关国大议,如封禅者,亦必竢诏求而后彻闻。书之不可苟传如此。开阳刻经,亶存六艺,亲藩请史,弗畀权谋,著之旧章,唯见可考。越自铭碣起汉,著录盛唐,而后世之潜德幽光,或者托植楹之遗以诒久。集録固多见矣,文词之富,著作之工,亦惟与桮棬之泽,俱传于家。岂非疏戚缅殊,观览随变。

孝子慈孙之用心,固不得以责涂人之如己。而徇时弃置,视物重轻于蜡车覆瓿,亦出于理之或至者欤?嗟虖!事病于违时,谊信于同欲。断壶而致千金之用,人固未必逆信,酸咸土炭,顾嗜者或均取焉,盍亦观诸理而已。世固有问百年之血食,而推其余烈;考前人之逸事,以上之史官。况当规恢大有为之秋,鱼腹之图,榖城之略,岂无一二可俎豆于斯世。摭其所当行,稽其所可验,而勿视之刍狗之已陈,则虽公天下之传,可也。

珂试守檇李之明年,始刻家世吁天之书于郡塾,即汉制佩章之义,稡五编为一,名之曰《金佗》。惟先王勋在王家,名在国史,遗迹之存者,文昌章公固尝传而上之朝,既碑之襄阳,又梓之江夏。当世名公钜卿拊膺兴怀,盛心激烈,尚欲作九原而起之也。其忍以遗孤之不肖,遂即人而废其言乎!故刻传不疑,而豫比于罔罗放失之助,厉世开功名者或将有考焉耳。不然,写琬琰,积缣缃,犹珂之私书也,而何敢辱郡故府之藏。

嘉定著雍摄提格岁橘涂初吉,珂谨序。

【注释】

①上世:指上古时代,见《商君书·开塞》:“上世亲亲而爱私,中世上贤而说仁,下世贵贵而尊官。”

②金鐀石室:又作“石室金匮”。《史记·太史公自序》:“紬史记石室金匮之书。”司马贞索隐:“石室、金匮皆国家藏书之处。”

③开阳刻经:“开阳”或为“开成”之误。唐开成二年(837),依宰相兼国子祭酒郑覃所奏,刻石经立于长安城内务本坊国子监大学。共一百十四石,计有《周易》《尚书》《毛诗》《周礼》《仪礼》《礼记》《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孝经》《论语》《尔雅》等十二部经书。另附《五经文字》《九经字样》两书,计六十五万余字。用以校正经书,防止传抄错误。唐天祐元年(904),佑国军节度使韩建改筑长安城,石经委弃于野。五代后梁时,刘鄩守长安,将其移置城内。宋元祐五年(1090),据漕运使吕大忠倡议,遂将全部石经移置府学之北。

④蜡车:“蜡以覆车”的典故,《后汉书》一百二十卷,其中本纪十卷,列传八十卷,为南朝宋范晔撰;八志三十卷,为晋司马彪撰。本来志的部分范晔也计划写,“欲遍作诸志,《前汉》所有者悉令备”,但后来范晔因参与刘义康谋反,事发被诛,未能完成。《后汉书》卷一〇《皇后纪》末曰:“其职僚品秩,事在《百官志》。”章怀注曰:“沈约《谢俨传》曰:‘范晔所撰《十志》,一皆托俨,搜撰垂毕,遇晔败,悉蜡以覆车。宋文帝令丹阳尹徐湛之就俨寻求,已不复得,一代以为恨,其《志》今阙’”。“覆车”,谓失败。“蜡以覆车”大致可理解为因失败等不得已的原因被封存无闻甚至湮没无迹。

⑤覆瓿:喻著作毫无价值或不被人重视。汉代扬雄以为经莫大于易,故作太玄,欲求文章成名于后世。刘歆观之,告诉扬雄,天下学者尚不能通晓易经,又如何能了解太玄,恐怕后人要拿来盖酱缸。典出《汉书·扬雄传下》。

⑥断壶:壶,通“瓠”,瓠瓜,葫芦类植物,中空,能浮在水面。比喻东西虽然轻微,用得到的时候便十分珍贵。典出《鹖冠子·学问》:“中河失船,一壶千金。贵贱无常,时物使然。”

⑦鱼腹:《史记·陈涉世家》中记录了陈涉、吴广伪托鬼神的旨意在鱼腹中藏字以树立威信的故事。“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书,固以怪之矣。”

⑧榖城:《史记·留侯世家》记载了张良遇圯上老人(后世谓之黄石公)授书的故事。圯上老人“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王者师矣。后十年兴。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穀城山下黄石即我矣。’”

⑨刍狗:古时用草编结成的狗形,供祭祀用,用完即丢弃。后比喻轻贱无用之物。

⑩佩章:指古代官员佩带的印章。

⑪琬琰:比喻君子的德性。《南史·刘勔传》:“文史该富,琬琰为心,辞章博赡,玄黄成采。”

⑫缣缃:供书写用的细绢。多借指书册。

⑬雍摄提格岁橘涂初吉:皆美称也。雍摄提格岁指戊寅年;橘涂指农历十二月;初吉日指农历每月初一到初七或初八的时段。

【译文】

古代流传书籍有公和私的差别,这五十九篇,就属于因孝亲而作的私家著述。又更行刊印,悉数上呈送入有司,原版藏于名山,而以副本送入京师。虽然不是国家藏书库中的旧文,不能一起被收录;而此一家之记载,若能够备补史家的遗缺也好,就算是把笔写秃,消耗纸张,也仅得不至于泯灭。世间那些著作遗札,即便是有关国家大事的,比如封禅等,也必须要等到朝廷下诏索求,才能完全被世间了解。所以说书籍之不易流传大致如此。开阳刻经,仅仅存留了《易》《书》《诗》《礼》《乐》《春秋》六经。当时询问藩服,请谒史官,不屈服于权谋,所著皆有出处,可以考据得到旧文。后世所汲取的潜德幽光,有些来自汉代的碑刻,有些来自盛唐的著录,甚至得之于屋舍门楹上代代相传的文字。集录的著作也很多,文辞之丰富,著作之工整,也可与家中的杯盏一起,传于后世。这样,无论亲疏远近,人们在时易事变之后皆能观览先代的思想。

我这点孝子慈孙的用心,固然不能苛求路人也和自己一样。然而人们曲全时局、权衡利弊之下对某事某物做出的无视或者丢弃之举,难道也是出于至理吗?嗟乎!事情不顺是因为与时局不合,义信相守是因为同心同欲。残缺的葫芦有时也会有价值千金的效用,人们未必都信,也未必都不信,正如酸咸土炭,爱好之人均而取之,也是出于观览诸理的愿望。世间固然有享百年血食(祭祀)之家,推崇其祖先的余烈;也有(普通的人家)考察其先人的轶事,上呈给史官参考。况且当此规划恢张大有可为之际,不论是如同天意的鱼腹丹书,还是神迹一般的榖城之略,岂无一二事迹可以奉祀于今日的。选择当施行的,考察可验证的,无视那些没用的陈述,则将这些事迹流传于天下,也是可以的。

岳珂(我)在檇李(地名,在今浙江嘉兴西南)代理某官职的第二年,才将为家世而作的《吁天辨诬》之书刻于郡塾,且袭用汉代佩章制度的含义,汇集五篇为一,命名为《金佗》。先王(岳飞)勋在王家,名在国史,其事迹的存留本已由文豪章颖公写成了传记上呈朝廷,既在襄阳刻碑,又于江夏(鄂州州治,今湖北武汉市武昌)雕印。当世的名公钜卿都拊膺兴怀,盛心激烈,尚欲唤醒九泉之下的祖先。而作为遗孤,我岂忍作不肖状,因已有他人的著录就废弃自己的撰述呢!因而毫不犹豫地撰写刻印了先祖父的传记,有助于补足其他传记虽网罗搜访也有可能发生的缺失,后世几代开创功名者或可有所参考。再不然,就当作涤荡心灵,积累著述作为珂的私书,不敢有辱州郡府库之馆藏。

嘉定戊寅年(1218)十二月初吉,珂谨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