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的杨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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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爱搞笑的兄弟俩

众所周知,我爸和小叔,是对好兄弟。

他们之间也发生过很多有趣的故事,就比如这天中秋节来客人了,家里人都在就在院里摆了两桌,爸爸去隔壁村的饭店调菜,小叔和大伯还有大哥二哥从各家搬来小板凳,坐着陪姑父表哥们聊天,姑姑们在厨房帮大娘奶奶忙碌,表姐们和婶娘则跟我们小孩子玩,我那时候其实有些融不进他们的小圈子里,大概是自卑在作祟,看到那么多人来,我有些害怕,想逃离到一个没有人,一个十分安静的地方,大人们的聊天和小孩子的嬉闹,一时吵的我脑袋嗡嗡作响,疼的要命,索性我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有个游乡卖馓子的老爷爷,他推着一个老旧的二八杠自行车,车座下的后轮子两边分别挂着一个篓子,一个放着馓子另一个放着麻花,一个车把上挂着一个小称,钩子连接着由三根细麻绳绑着的铁盘子,铁盘子上放着一个秤砣,另一个车把挂着一沓白色塑料袋,他就停在路边,有个婶婶领着自家的孩子来买。

我听到那个婶婶问:“大爷!这馓子咋卖的?”老爷爷穿着老旧的中山装,衣服和裤子上满是补丁,头上戴着一顶蓝色帽子,帽子也破,中山装是敞开的,里面是一件泛黄的白好背心,他皮肤黝黑一脸的褶子,腮帮子是凹进去的,白胡子,一咧嘴笑满口的老黄牙,看样子七八十岁了,跟我爷爷差不多,我看到他用他那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来人,和蔼的笑道:“妮儿,你要吗?五毛钱一斤。”他抬起右手伸出五根手指,他的手布满了老茧,手筋凸起的地方有些黑点,那位婶婶也笑了从兜里掏出来一块钱递给老爷爷:“那么便宜?!那好,大爷给我那一块钱的。”“好。”老爷爷拿起小称,从篓子里抓起一把馓子往铁盘里放,他紧紧盯着秤杆上画着的刻度,慢慢的调整秤砣,差一点就放点,多了就拿下来些,老爷爷十分认真,眼睛都快贴到秤杆上去了,那个婶婶笑道:“大爷你这秤准吗?我看你都快贴上去了!”老爷爷啧了一声:“妮儿,这么说吧,十里八乡你找不到比我秤再准的啦!”“是吗?那你倒是挺厉害。”老爷爷称好了给那个婶婶看:“妮儿,看,两斤一两,老头我看你面善,小娃娃又生的可爱,这样吧算你两斤。”那位婶婶:“是吗?那谢谢大爷了,像你这么实诚的卖家可不多了。”老爷爷从车把上扯了个白色塑料袋,他让那位婶婶帮忙撑着,自己把握好角度和力度将铁盘里的馓子倒进去:“那是,我这都买了几十年了,讲究的就是实诚买卖,不搞坑蒙拐骗那一套,你的馓子拿好了。”那位婶婶提着装着馓子的袋子,对正在将秤挂在车把上的老爷爷说:“大爷,你经常下乡卖吧?味道好,下次我还找你买。”老爷爷推着二八杠自行车就要走:“行。”那位婶婶拉着孩子的手走了,她怕孩子馋嘴就拿出一些给他吃,我在远处看着暗自咽了咽口水。

老爷爷推着车子又开始叫卖:“馓子!麻花!馓子!麻花!”他路过我身边,看我一直盯着后边的篓子,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嘿嘿笑道:“孩子,想吃吗?又焦又酥的馓子五毛钱一斤。”他朝我和蔼的笑着伸出五根手指,我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点头又摇头,老爷爷不明所以一脸懵逼:“要?还是不要?”我看着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时爸爸调完菜从隔壁村子回来了,看到我站在路边,面前还有一个推着车卖东西的老头,他骑着自行车来到我身边叫我:“武文,你站在这里干啥?走,跟我回家。”我朝家的方向走去,一步一回头看着老爷爷和他自行车后装着馓子的篓子,爸爸在我旁边跟着,我转头看了看他骑得自行车的车篮子,里面塞有满满当当的菜品,好几个装有荤菜素菜的小袋子挤在一个大袋子里,车把上挂着一袋一次性筷子和一袋馒头,后面车座上还用绳子绑着一箱牛奶和方便面,我隐隐约约在两箱东西与绳子的夹缝中还有一大瓶可乐,说是去调菜,这架势恐怕是说进货也不为过。老爷爷还在我们身后叫喊:“小孩儿,馓子跟你算四毛钱一斤,要不要?”他可真执着啊,爸爸回头看了一下问我:“想吃吗?要不我给你买一些,刚好你姑姑姑父他们的孩子也来了,你正好跟你哥哥姐姐一起吃。”我摇摇头:“不吃。”我好像觉察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和失落,那时我比较小也没想那么多,爸爸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笑:“那不吃,咱回家。”我们一大一小在路上走着,秋风吹落一旁树上的枯叶。

“这武文去哪儿了?刚才还跟着盼盼他们玩呢。”

“不知道,可能跑出去找小孩子玩去了吧哈哈。”

我和爸爸刚走进胡同,隔着院墙就听二姑和小姑讨论我,这让我感到十分羞耻,仿佛自己是个局外者,爸爸推着自行车:“回来啦!”我在后面跟着,看到二姑和小姑凑上前来,不来由心里有些胆怯,院里的客人也围了上来,老黄狗被链子拴住,冲他们直叫,奶奶过去就是一脚:“叫啥呢!”它老老实实的滚回爸爸为它搭的小屋里。

二姑掂起车筐里的大塑料袋子:“呦!林儿调的菜还不少呢!”

小姑:“这下可够吃的啦!”

大姑:“人多,调多点行!”

二姑看见了车子后座的东西,笑道:“还买的啥?那是牛奶还有方便面吗?嘿嘿,买那么多东西干啥?随便调俩菜就行了哈哈。”

我面部表情的穿过人群走进屋里。

二姑说:“我说武文去哪儿啦?他跑出去找你啦是吧,这孩子不知道影儿的跑出去,还以为丢了呢!”

爸爸停好车子:“没有!我是在大街上碰到他的,当时他站在一个卖馓子的老头旁边……”小姑问:“那馓子呢?”爸爸笑道:“他没要,我也没买。几点啦嫂子?”大娘刚好从厨房出来,她来到水井旁准备压水洗手,听得有人喊她便道:“快十一点了吧?我没带手机不知道。”爸爸点了点头,他把菜从车筐里拿出来:“那把菜先摆桌子上吧,你们聊会天就可以吃饭了。”众人忙给他让了路,二姑和小姑帮他把车后座的绳子解开,一人抱着方便面,一人抱着牛奶,我大伯和小叔见了忙接过去放进屋里,把我吓了一跳,好在他们放下东西就出去了,没有发现我在里屋用铅笔刀在胳膊上刻着妈妈两字,很疼,但我能忍。

爸爸把一大袋子菜放到院里的一张大桌子上,然后解开招呼大娘把洗好的盘子拿出来,大娘进入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抱着摞的高高的菜碟:“就知道吃,看你肯吃头嘞!”她把碟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一一排开,爸爸把菜隔着塑料袋一一放上去。大家就又围在桌前坐下,小姑父突然问父亲:“筑林,现在在哪儿干的?干的啥活?”爸爸叹了口气:“哥,还是工地上的活,跟东儿一块干嘞,当小工。”小姑父又问:“嗯,工资咋样?”爸爸将菜全部拿出来放在盘子上之后,他去井边洗手:“一天一百来文儿,也不经常干,有活没活的这样。”

小姑父还问:“那东儿跟你干的一样吗?”我都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问题,爸爸用毛巾擦干手走过来坐下,他摇摇头:“那可不一样,我是小工,东儿是老师儿,一天一百八呢!”小叔在旁边得意的笑了。大娘数落他:“让你那时候好好干就不听,被东儿撵上了吧?”小叔脸上的笑意更甚了。爸爸有些委屈:“嫂子,瞧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爱听了。”大娘双手叉腰:“我说话不好听我知道,但也说的实话不是吗?当初你要是听你哥的跟着王寨那个人好好干,说不定现在也能当上老师儿啦,那就不是你跟东儿手底下干了,他在你手底下干哈哈!”爸爸不好意思的笑道:“你就好揭我老底儿。”二姑从厨房出来,见大家都在笑便问:“芳她娘,你们聊啥嘞?聊那么热闹。”大娘笑道:“二姐,聊林儿呢!你看看那时候你跟着王寨那个老老实实的干几年,不瞎胡跑,还能熬个工头当当呢,你看现在还是小工,唉……”二姑看了眼爸爸,目光里流露出些许心疼:“他照顾咱爹咱娘也不容易,就不要再说他啦。”小姑父这时岔开话题,问一直沉默不语的大伯:“对了,大哥你在哪里干的?”大伯愣了一下,看他:“浙江。”小姑父又问:“还干的那个拆铜的活儿?”大伯摇摇头:“不是,拆铜太累了也挣不了多少钱,我现在找到是硬币厂的活儿,颠锤嘞!工资比拆铜高点,也高不多,不累是真的。”小姑父点点头还问:“哦,挺好的。你家现在种几亩地?”我都很好奇,他怎么有那么多问题。大伯:“八亩六分地吧。”小姑父:“咋种那么多?”大伯:“加上包人家的地。”小姑父:“我看你还是不累,挺能干的,靠这些地一年也偿不少钱吧?”大伯:“偿不了多少,有时候还赔呢,你看夏天里不是下了场大暴雨吗?玉米都淹死不少,这情况够本够呛。”小姑父:“你跟俺嫂子都能干,出门好几天活都挣回来了。”大伯:“还好吧。”二姑望着爸爸和小叔:“我看你们三兄弟,就数你大哥最有本事了。”爸爸和小叔:“…………”

小姑从厨房端出一盘炒鸡蛋:“你们别聊啦!晌午头啦,管吃饭啦!”她把那一盘炒鸡蛋放在桌子上,二姑问:“小孩来?都叫过来吃饭,上哪儿玩去啦?”大姑说:“东家媳妇带他们上街买东西去了吧?我去找找。”大姑出门了,二姑又问:“咱爹呢?”爸爸说:“又在牌场里打牌的吧?我去叫他。”二姑说:“那林儿你去吧!”爸爸赶紧起身跑出门,大娘忙叫住他:“别慌嘞!你买的那一兜子馍,凉的还是热的?”爸爸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凉的!嫂子你再搁锅里热热吧!”大娘走向那辆自行车,把还挂在车把上的那一袋子馒头拿下来:“知道了!找到咱爹让他赶紧回来!”爸爸:“好!”

过了大约十分钟,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还是以前的规矩,男人一桌,女人和小孩一桌,不过男人才七个,让我大哥和二哥上去也才九个,女人和小孩那桌可就多了,人挤人能有十多个,那么多人院子里都快盛不下了,大娘看男人那桌还能坐下两三个,就对我大表哥和二表哥,三表哥说:“要不你们弟兄仨坐恁爸那一桌吧?拍子和洒儿也在那儿,刚好你们几个表兄弟好好唠唠。”他们三个点点头:“好的,大舅妈。”看他们三个过去了,大伯说:“你们仨过来了?刚好能替恁爸喝点儿。”大哥很有眼里见儿,赶紧给三个表兄弟发酒盅,二哥倒酒,就算他们拦着说不能喝那也倒,随后大伯开头一起敬我爷爷一杯,爷爷很高兴,多久家里没这么热闹了。酒过三巡,三个表哥喝的脸红扑扑的,有些醉的意思,大伯见状:“你们仨别喝了,再醉了,吃菜吧!叨叨叨!”大家夹菜吃,就又举杯喝酒,我大哥二哥也不能喝了,嘴里一直说着胡话,大伯让他们也别喝了。就这样桌上能喝酒的只有他们七个人,爷爷挺能喝的,五六盅下去一点事没有,反倒小叔喝多了开始说胡话:“大哥……二哥……我张飞!敬你们……嗝……一杯,喝!”一番话逗得大家都乐,二姑对大娘说:“让立儿别叫东儿再喝了,再喝准闹。”大娘起身过去:“叫东儿别喝了,他耍起酒疯,你们都拦不住他。”大伯敷衍的说:“知道了。洒儿,给恁姑父倒酒啊!”大娘气的不行撂下一句:“喝死你!”就回桌上了,二姑问:“你们咋吵起来了?”大娘气还没消:“他们喜欢喝就让他们喝吧,喝少了闹一场,喝多了去后庄打针去!”二姑笑了:“芳她娘你说话在理。”大娘:“那是!俺庄没一个妇女能说过我!”二姑竖起大拇指:“厉害!”大娘:“不管他,咱们吃!”

小叔果然喝多了,又哭又闹,又唱又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这一套下来,比庙会上耍马戏的都厉害,大娘说的没错,我大伯和爸爸加上三个姑父,都摁不住他,大哥二哥和三个表哥想去帮忙,都被他被甩飞了,爸爸这时也喝高了,抱住小叔的大腿上嘴就啃:“猪蹄子……猪蹄子……”小叔疼的大叫:“大胆小儿,竟敢咬我!我李逵今天就灭了你这厮!呀呀呀!”他挥舞这棍子追着爸爸满院跑,爸爸被他打的吃痛:“大人!饶命!”看来人喝多了确实没意识,我们都躲到一边不敢上前,大姑担心的说:“这可怎么办?”大娘说:“他们耍累了就好了。”果不其然,爸爸和小叔耍了没两分钟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