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入营
不知何时，空无一人的村口，多出了一位身披灰袍的高壮男子，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身后负着一柄奇长的无鞘利剑，六尺有余，剑宽四指，光是剑刃就几近五尺。
他垂首望着地面之上的滚滚人头，默然不语。
沈青同样一言不发，屏住了呼吸，握着刀柄的掌心渗出冷汗，混杂着血水，一片湿泞。
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直觉的预警，眼前这人，实力强悍到恐怖，远远超过了宗师的范畴，必定是大宗师无疑。
在这种存在面前，她只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力可一人敌国的陆地神仙。
踏入先天，与天地交感之后，武者的灵觉会愈发敏锐。
此刻沈青就感觉不远处好似站着一个吞噬一切的深渊，四周天地间的所有能量，都在朝着他的方向汇集。
“杀人的感觉如何？”
一声略显低哑的询问响起，男子缓缓抬头，斗笠之下的面容被黑纱遮盖，看不太清晰，但从声音来看，年纪应当已过四旬。
沈青微微一愣，旋即答道：“刀更快了些。”
有杀伐之气蕴养，她刀法终于是往前跨了一小步，突破了一层瓶颈。
“有感到高兴么？”男子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
沈青摇了摇头，杀死这些乱兵，并未给她带来任何精神层面上的快感，她不是变态杀人狂，能从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之中得到愉悦。
她杀人，只是单纯觉得这些人该死，自己的力量又恰好足够，仅此而已。
“你挥刀时没有迷惘，将来你的刀，会比我的剑更利。”
男子抬眼望着被熊熊烈火包围的村落，驻足良久，最终转身离去，缓缓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直至男子离去，沈青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大宗师级别的高手，生命层次不同所带来的沉重压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村落之中只剩了两百余村民，且大半是女子，行迹狼狈，满脸惶然。
直到确认乱兵已经死绝，这敢才接连跑到村口，从满地的人头之中，找寻着自己的亲眷，脸上血水混杂着眼泪糊成一片，好似恶鬼，让人一时分不清眼前究竟是炼狱还是人间。
“多谢女侠！”
“谢谢女菩萨大恩大德！”
有诸多村民对着沈青连连叩首，脑袋磕出了血痕也未曾停下。
“无家可归，或是想报仇的，可以跟我走。”
望着眼前的场景，沈青眸光微敛，缓声道：“把命押上，也许有一日能得偿所愿。”
眼前这些村民，虽说目前没什么战斗力，但沈青对于他们的未来抱有一丝期待，或许能有人给她惊喜。
沈青的话，让一众村民皆是有些迟疑。
最终愿意跟沈青上路的，只有七十余人，其中青壮只有不到二十。
哪怕家人被杀，亲人受辱，依旧有人胆怯了，不敢多生事端，将亲眷安葬之后，便开始往内地逃难。
他们只是百姓，根本没有胆色去反抗大夏朝廷，忤逆天子。
对此，沈青没有任何评价，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赌命，这个世道，能苟活着已是不易了。
带着七十余人，赶路慢了许多，直至天微微擦亮之际，沈青才堪堪赶到了地图之上标注出的地点。
这是一片幽静山脉，三座大营成掎角之势伫立。
以沈青如今的目力，很快便从诸多营帐之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确认过并非敌营，沈青方才带着七十余人下山，向着正中的一座军营行去。
嗖——
刚靠近军营百步之内，一支羽箭呼啸而至，射入沈青面前不足三尺之地，紧跟着响起一声喝问：
“来者何人！”
沈青擦去脸上的血污，目光如矩，高声回道：
“大夏太尉沈烈之女，沈青。”
听到沈青的名字，守门的军士皆是一阵惊疑，连忙回身通禀。
不多时，军营大门缓缓开启，一行人快步奔出，为首的正是一脸喜色的郝云。
“末将参见小姐！”
一行人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眼中皆是含着敬色。
沈青于皇都当街杀死亲王世子的消息，早已传遍大夏，这等举动，无疑是狠狠在大夏皇室的脸上抽了一耳光，对于沈烈的旧部而言，更是提气。
“好生安顿他们。”
沈青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众村民，迈步向营中走去：
“升帐，召集营中所有将领禀报军情，叫上赵雨。”
“诺！”
郝云当即领命而去。
中军大帐很快升起，各路将领自三处营地之内汇集而来，足有近五十人。
对于这批人的实力，沈青还是有些低估了。
不算郝云等人，光是跨入先天的将领，此刻帐内就有近二十位，其中甚至还有三人已入先天圆满之境。
他们都是常年驻守乾州，与皇都联系并不紧密，这才在此前朝廷的清洗之中，侥幸存活了下来。
沈青一身血衣，坐于案后，与诸多将领相互打量了半晌后，方才开口：
“疑我统军之能，不服我发号施令者，可退出此帐。”
…………
…………
晌午。
镇北大营，中军大帐。
杨宗熙一袭青色蟒袍，坐于帅案之后，翻阅卷宗，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侧方挂着的乾洲堪舆图，眉心微拢。
“报——”
一名偏将奔入帐内，神情有些许紧张。
“何事？”杨宗熙头也未抬，依旧在翻阅着手中卷宗。
“启禀王爷，安插于沈党余孽营内的暗探传回消息，今日晨间卯时三刻，沈烈之女沈青抵达了大营，据暗探亲眼所见，沈青已跨入先天境！”
“先天？”
杨宗熙眸光微微一顿，抬起了头，神情骤冷：“不是宗师？她未入魔？”
“暗探已多次确认，的确是先天武师无疑，绝不是宗师。”偏将颔首肯定道：“其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没有半分癫狂之态，应当不是人魔。”
“知道了，若有其他异动，第一时间回报。”
杨宗熙沉默良久，最终摆了摆手，示意偏将退下。
嘭！
帐内炸起一声闷响，杨宗熙身前的帅案陡然裂开，卷宗滚落一地，他额间青筋隐现，眸中几欲滴血，自牙缝间缓缓挤出了几个字：
“杨宗仙……你这条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