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机
“对了”，老得、病得快要离去的蹇义，继续向着自己的大儿子蹇英问到，“昨日我让你往宫里递份折子，你递了没有？”
“爹”，蹇英立即回答道，“昨儿个一大早，我就递了。”
“递了就好、递了就好”，蹇义的气息还是十分的不稳，“但愿宫里面能尽早给出一份答复吧。”
“但愿吧、但愿吧。”
“爹”，蹇英打断了蹇义的自言自语，“你给宫里递折子，递得这么紧急，是在等待陛下过来吗？”
蹇家虽然是一个文臣世家了，可到底，他们和寻常的文官世家不一样。
例如，杨士奇一家就是会只为了自个儿而考虑。
而蹇家呢，则是会多位君主去思考一番了----这一套路子，从他们的老祖宗，蹇叔时期就流传了下来。
更别说，蹇家还尚了皇家的一个公主呢。
其实，蹇家本来进宫去递折子的最好人选，就是蹇义那个尚了公主的第四子蹇荃，但是很可惜，蹇荃早就没了。
所以，也就只好让老大蹇英进去一趟了。
顺便，公主也早就没了----二人合葬在了蹇家的家族墓地里。
“唉，我肯定是在等待陛下过来的啊。”因为是在自己家里，并且，床榻之边，也都是些自己的直系亲属们，所以，蹇义讲话就有些无所担忧了。
“前几日登基大典一结束，这就代表着，皇位是彻底归属在了陛下的名下，而毫无动摇之可能了。”
“试想，如今虽然太皇太后还在宫内待着，可其人的身体，又能比我好上多少呢？”
“也就这几年的事情罢了。”
“至于先帝留给陛下的那五位顾命大臣，也大差不差了。”
“都是些堪堪能等到陛下亲政之日的老家伙们罢了。”
“而待到那时，试问，又有谁能够在大义上制住陛下呢？”
“太后吗？”
“其人小家子气是也，怎能对天下事有所建议？”
“所以，等到最后，还得是陛下自己来掌权了啊----而有了天然的大义，陛下就是能去做很多事情了，这一点，无可更改。”
“而我们蹇家能在这么多年里，稳稳地流传下来，靠得就是两手准备，一则，文气，二则，忠心。”
“或者说，一则，下位者的联合，二则，上位者的钟意。”
“而这文气呢，在历经了千百年之后，我们蹇家已经是深厚至极了----圣人之言永不变，则我蹇家的文气，永不变。”
“可那忠心，因为皇帝的不同，之前的准备却是会经常无用了。”
“所以，每一次，我蹇家就是要去重新考量了。”
“因此，我才是让你给宫里面递份折子，期望陛下能亲自过来，我再好好地和他谈一谈心。”
“以期陛下能看见我蹇家的忠心是也。”
“从而，我蹇家再是能够往下好好地传一传了。”
蹇英听着自己父亲的教诲。
一时之间，竟是失了神----怪不得他爹能稳稳地历经六朝呢，原来，其人的深谋远虑，竟然如此恐怖啊。
听一听，两手准备，多厉害啊。
对于这一点，蹇英真地觉得自己的父亲当为非凡是也----待朱棣攻破南京城之时，说倒戈，就立马倒戈了。
丝毫不顾忌建文帝的面子。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蹇家的流传问题啊。
“可是，爹，既然你这么想让陛下亲自过来一趟的话，那你又为什么不在折子上写清楚呢？”蹇英问到。
“而且，这又不是不可以，老四尚了仁宗的公主，那照这么算起来的话，你可是陛下的长辈啊。”
“笨”，蹇义怒其不争地呵斥道，“你都是正六品的官儿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啊？”
“皇家的亲戚，那是你说‘是’，就‘是’的吗？”
“这要陛下说了‘是’，那才是真正地‘是’了！”
“还有，在折子里写上让陛下亲自来的鬼话，亏你想得出来！”
“上位给你的，那才是你的，上位没给的，那就不是你的。”
“直白点，你就不能主动去向上位要求一些东西了，更别说还去操控上位的行踪了，懂吗你！？！”
“孩儿知错了，爹。”才是正六品的蹇英俊，非常聪明的一点就是，他深悟，自己没有天官大人那般懂得政治中的弯弯绕绕了，因而，听着便是了。
“可是，爹，如果不是陛下亲自来的，那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不是陛下亲自来的啊”，蹇义惆怅了起来，“如果不是陛下亲自来的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不是陛下亲自来的话，那你们等我离去之后，就守着这份家产，等我蹇家什么时候再出了一个麒麟子的时候，再去想着奋发向上了吧。”
“否则，政治场的漩涡，实在太渗人了些----太祖年间的南北榜案，你一定、一定要引以为戒。”
“而凭你的实力，不足以应对太大的政治风险，所以，当为‘苟且偷生’是也。”
“知道了吗？”
“知道了，爹。”蹇英很是认真地回答道。
“只可惜，我蹇家之前尚过的那个公主，早夭了，否则，于我不在的时候，我蹇家还能够靠她来在皇帝面前，照拂我们一二了。”蹇义似乎是马上就要离开了，这一回的话语，竟然较之平常，多了好多。
“对了，至于什么是麒麟子，你莫要问我。”蹇义继续说到。
“以及，谁是麒麟子，你也莫要问我。”
“记住，当你这个日后的家主觉得谁是麒麟子的时候，莫要给予其太大的帮助，万一看错了，我蹇家可就要血亏了啊。”
“还有”，思来想去、思来想去，蹇义决定，还是给自己的子女们透露上一点消息吧，“真正的麒麟子，就是在已有的、未曾经过他人主动大力扶持的前提下，能身居高位的人了。”
“直白点，七卿之位，亦或侍郎之位，对其而言，在有了我蹇家的背景之下----哪怕我蹇家没有主动予以其过大的帮助----必定犹如探囊取物一般可得，明白了吗？”
“明白了，爹。”蹇英应答到。
“你要知道，麒麟子、麒麟子，本就如麒麟一般优秀了，所以，他只靠自己是真地可以做到一些事情，你莫要多插手。”
“如果实在不行，你就多看一看我吧。”
“以我为参考，这总行了吧？”
“还有”，最终的重点来了，“我大明朝，才历经了七十多年，自而正值上升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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