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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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死亡之花

“这引起了我对过往春天的回忆。”

在去往郊区的路上,千年鱼不停想。紫花地丁,这种花引起了他对春天的回忆,随即便决定去郊外看看它们是否还在。在曾经漫长童年时光里,它一直是他眼中春天的使者。

他将与那朵小花相遇,真是不可思议。世界如此之大,有些事是历史大势,而更多的只能用机缘巧合来解释。

可现在已是五月,不知是否已败落。

中午街上的人很少,他独自走在街上,忽然想到该把褥子撤了。这样无论白天凉晚上都很凉快。夏天一近,星光也烧灼起来。

街角那家运动品牌商店正在换季清仓,一向深居简出高不可攀的它们,竟然也在门口摆起了摊子,五颜六色的运动鞋摆在门口,就像农村把返潮的东西拿出来晾晒。几天前千年鱼去看过一次。每双三十块钱,作为品牌服饰还算划算。但他已不缺鞋了。

风景越来越荒凉,目力所及都是些低矮的房屋,基本都是大排档和汽修铺。午后没生意,人们光着膀子在棚子打扑克。然而就在这些陋室中,藏着风月场所。模糊的玻璃门上贴着本店服务内容。一张A4纸上打印着“招聘女服务员”字样。作为解决动物原始天性的服务,还真是越简单越好。

两个月前,学院街上也有家这样的理发店。像是家寺庙,只穿着内衣的小姐们如神像般坐在门里的沙发上。有天她们还别有用心把内衣内裤挂在门前梧桐树的树杈上。初来乍到时,那里偶然还会成为男生们的话题。而在陌新奇感消失之后,城市生活归于沉闷,以至于色情都浸透了烟火味儿。

它在千年鱼心中的意义就是,爱情的内涵变得更纯粹,那就是疯狂的给予,像太阳一样的燃烧以显示自身的价值。在这朵夜以继日用心血眼泪灌溉出的真玫瑰之外,还有种塑料玫瑰。虽粗噎干瘪,蒙着市井的灰尘,但触手可得。对于失败的人来说,在它那鲜的颜色里梦图一醉也是种选择。

情此景他又想作诗一首了。

城之东郊道路多沙砾,我既来之又归去。芳华相聚而朽木以庇,叹我世事流年不利,不知要寻觅到何年何月何日。

很快他就来到了疯水河,站在那座钢索吊桥上眺望南边河道里那辆铁质的巨型水车。紧接着离开桥一路往东走,心里终于有种人造卫星逃逸地心引力的快感。在沿街走过一片在建高楼的阴影之后,一大片红砖瓦房出现眼前。这片建筑布局规整,色调温暖明快,

“上个年代的搬迁安置村?”他猜道。

可进去口才发现不是。这些房子并非是人住的,而是电脑机房。一台台的电脑主机像圈养的牲口关在小房间里,而且还都被铁链捆绑着。这么多电脑同时工作,产生的让土地都震动了起来。周围没一个人,一种被凝视的不适催促着他往巷子往外走,等他走到巷子的东头,这才知道这儿是IBM的人工智能训练基地。

一个大牌子大致介绍其工作原理。这儿的每台电脑都有一个网络身份,通过最初的人工智能程序获取信息,然后将这些信息进行比对筛选整理分析,贩卖给商业机构以获取利润。

另外这展示牌上还写了这些电脑在过往打击犯罪的丰功伟绩。

“这很了不起嘛!”千年鱼心想,“然道真的由命运这回事吗?”

一根一米粗的光缆从一个管道井里伸出来,真就像是束缚在人身上的枷锁。

与“基地”一街之隔的东边才是个真正的村子了。

居民都是一个个院落,由于受那“基地”辐射的影响,走在村子里他依旧有种麻木冷冰的感觉。忽然一旁的铁门吱咛开。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然后有辆卖“煎饼果子”的电动三轮车顺着门前的斜坡倒了出来,骑车的中年男子顺势扭动把车把调转方向,一拧油门扬长而去。

空气重安静下来,一个中年静静站在大门内的走廊里,用呆滞目光审视着他,手里拿着饼干在吃,然后咣当把门关上。

“距离基地太近,这儿的人都给辐射傻了。”他心说。

她带着这样的想法走出小巷,来到村子中间的另一条街上。开放的空气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人们三五成群的聚集在房子的荫凉里聊天。有一家的客人推着自行车要走了。女主人和她十三四岁的女儿就出门相送——

出村后,千年鱼沿大路继续向东。前方尽头有许多猩红色的树木和奇形怪状的石头,走近才知道,前方有条城际公路。这些红树和怪石是为展示本市形象而搞得特殊景观,颜色很不舒服,石头也湿漉漉的。

穿过那条公路后,千年鱼在路边买了一块菠萝吃着,感觉离野外更近了一步。

北方的人都知道,杨树掩映下就是村子。他着那个小路进村。隔着土沟,有个老头在一小片菜地里干活,有个姑娘悠闲地骑着车子迎面从村子出来。

城镇化发展的浪头太猛。他面前的不是传统的农村。宽阔的水泥路街道,路边既是民居也作为商铺的两层小楼,以及街道上方扯的热情洋溢彩带,蔚蓝开阔的天空,洁净空旷的街道,轻松淳朴的空气,这一切使他还以为到了某个西部小镇呢。

“看不到一只家畜和一辆拖拉机。”

他满心欢畅的走在街上,下定决心继续往前,一定要找到农田。可当他走入村子东边简直吓一跳。街上店铺林立,游人如织,比学院街都热闹。来往的车辆把路都给压坏了,但却丝毫掩盖不了它的繁华。

他以失望的心情穿过这街道,又往前走了大概一公里,这时期望中的田野才出现在他面前。。

可田野虽已找,却和他想的不一样。这儿气候太干旱,田间的土路在阳光下泛着白光。路边随处可见灌溉用的机井。每个机井里都用钢丝绳系着一个水泵。正是得益于这些机井,这儿麦苗长得青葱翠绿,且寸草不生。

千年鱼捡起个土块轻轻一捏,土块立马碎成粉末从手里滑落。土地盐碱化很严重!他就来到井口往下看。脸盆般粗的井口越往下越小,等到了底下就像是个碗口,他映在水中脑袋只有苹果那么大。

“真应该把马塞洛扔下去。”他想。

他想象马塞洛在井里绝望哀嚎的情形,终于又把他拉了上来,他们便重归于好。就像她前几天,为免字幕看动漫而,他竟开始学习日语,直学到嗓子发炎了终于迷途知返。

离开井边空气又开始焦灼,似乎这荒凉要渗透到他身体里了。远处工厂一个商砼大铁桶出现在灰沉沉的天空里,梦想中的草原却毫无踪迹。

一位中年大妈骑着辆电动三轮车朝这边走来,一路上发出摇摇晃晃,拉的是两个乌黑的玩意儿。等走近了才看请那是令人作呕的泔水桶等,来这大妈正是学校里清理垃圾池的大妈。

“有缘千里来相会呀!”

他停下来让,三轮先过去。大妈好像对他视而不见,径直去到红砖建院子,院子里随即传来乱哄哄的猪叫。

也就是在这时,他的目光掠过这猪场的墙角,看到一个花团锦簇的土丘。土丘与这干旱的气候很不合拍。他激动的跑过去,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这根本不是个土丘,而个荒坟,直径足有十几米,高度也有五六米。令人奇怪的是,坟丘上青草翠绿野花烂漫,非常好看。他便决定采摘一点带回去,也就在这时他,他发现这个坟通体冰凉,好像埋着埋着个大冰块。

“在我最可爱的家乡,那朵最艳丽的花名叫死亡。”

就当这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一块石头忽然从背后扔出来。他赶紧站住,缓缓转过身。可身后空空如也头顶太阳高高悬,火辣辣的光并没让他感觉安心,而是更心慌了。

“谁?谁砸我!”千年鱼问。

“你偷我的花朵,招呼不打就走?”坟墓里一个干瘪的声音说。

“那你想怎么样?”千年鱼已确定他是见鬼了。

“你看着办吧!”

“我给你点钱行不行?”

“给多少?”

千年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现金:一张十块的,两个五块的,两个一块的,还有一个五毛钱硬币。要不是半路买菠萝,现在还会多点。

“给你五毛钱,行了吧?”

千年鱼说。坟里那人随即像呛到了似的咳嗽起来。

“行啦!看你也不像有钱人。我也不要你的钱了,你去帮我办件事。”

“伤天害理的事我可不干!”千年鱼说。

“那边养猪场里的猪没日没夜的叫唤,搞得我馋的慌,你去给我偷一头过来尝尝。否则,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放过你。”

千年鱼看着远处的猪场,顿时发起愁来。他不习惯于白天做坏事,于是说:

“要不等到天黑吧!天黑我去试试。”

坟里的人随即同意。然后千年鱼坐在坟边等天黑。大概二十多分钟以后,坟墓里传来一阵笑声。这笑声竟有点熟悉,他就想转到坟那边,看是不是有人在斗他。坟后面的确有人,就在他来到坟背面时,明显感觉有人在转圈躲他。于是他就围着坟追,不久就追到了,原来是木西林。

“你怎么在这儿?”

千年鱼被吓得不轻,现在看到木西林,也不是很激动。

“怎么啦?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不会你被吓坏死了吧。”木西林说。

“你不回家了吗?”

“这儿就是我的家,”木西林说。

“你住这个坟里?”千年鱼问。

“呸!我说的是那个养猪场。那个养猪场是我开的。”

千年鱼感觉不可思议。

“你那么有钱?”

“算不上有钱吧。但起码有钱花。”木西林说,“你要不要去看看。”

可千年鱼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坟丘。

“你说这个坟丘怎么回事?”千年鱼问。

“我怎么知道,我盘下这个猪场时它就已在这儿了。”

“它里特别的凉?”千年鱼说。

“可能里埋着什么宝贝吧?”

木西林坏笑道,非让千年鱼要去他家猪场看看。可千年鱼却一心盘算着这坟,于是说:

“天色已晚,回去还要走不短的路,我先回去了啊!”

他原本是要原路返回的,结果走着走着就偏离了路线,没再经过那电脑基地。而是经过了一座法院和一所监狱。法院是个独立院子,正中央是一座西式的三层楼房,像是所别墅一样。一棵海棠树花开正盛。太阳还很高,可这儿已下班了,空旷的院子里,醉人的阳光倾泻在繁密的海棠花瓣上,多么美好。

这法院旁边的监狱则是另一番模样。前排是一栋浅绿色的八层办公大楼,气势威严肃穆。后面也是一排排楼房应该牢房。为防止犯人跳楼,走廊都被金属条封闭着,远远看去,犹一个个如银光闪闪鸟笼。围墙虽不高,但全有铁倒钩丝网围着。

“得!挨这么近,审判完直接投进去,油钱都省了。”

这时一辆大巴车停在教育门口,从上面一下子下来一大群人。他们是前来探监的服刑人员的家属,手里提着许多好吃的,可脸上却阴云密布,身上也笼罩着一层黑雾,就像完葬礼归来的乌鸦群。

这监狱让他很不舒服,直到离开许久,才得意摆脱它的氛围。而后心情又回到眼前的春天里。在温暖沉静的傍晚,城市在建设,植物在生长。空气里混合着沥青和大棚里的芹菜香味儿。

本来他能一直愉快下去的。可当最后走到那家发廊时,心里受到沉重一击。

有个很飘亮的女孩儿从里出来,然后骑着车离开,竟然是秦赛扬。

“她不是去南方打工了吗?”

“她堕落了。”

千年鱼也不多想,只想快点回到宿舍里安静一会儿。

回到学校时已是天黑。宿舍开着灯,孟冬塔和马塞洛在玩电脑,赵烟囱因为没电脑,也没去网吧,在床上玩手机。他给大家展示了下他采的花,可是每人看。灯光下的花好像不如白天艳丽了。

他就来到窗前把那个塑料花盆拿来,这花盆以前栽过别的植物,他用水把里的土弄湿,把花栽在里后放到了窗台上。

就在这时对面的一个窗户砰的医生关上了,这让千年鱼感觉受到了冒犯。

“愿黑夜如胎记爬上这你那美丽的面容上,永远不撤去。

回离开窗户回到自己床上,心情很不好。可室友不知道他的心情,依旧找他的麻烦。孟冬塔拿起桌子上的镜子和梳子梳理头发,这时看到了他的花盆,见那花盆上的泥快沾到他牙刷上了,就问:

“这是谁的花呀。”

“千年鱼刚才放这儿的。”正在上网的马塞洛眼也不抬的说。

“本来就乱,放这儿能行吗。”

说着就把花从窗台拿到桌子下面。

千年鱼没吭声,心却说很快这花就会枯萎的,就这么短的时间,你们也不容忍。

“明天看我怎么把你的牙刷扔下去,让你刷不了牙。”他想。

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的花放在窗台上每多久。另一盆的三色堇就开始枯萎了。这就让赵烟囱他们紧张起。最后他们经过商量,决定偷偷的那盆紫罗兰给弄死。可是就在他们动手,千年鱼正好从外面回来。。

“你们干什么?”他问。

赶紧把把他的花抢了起来。室友们都吓了一跳,以为他能掐会算,也不再敢打他花的主意。而且,他们这行为还招来了千年鱼的报复。每次他假装在窗前看风景时都偷偷的用指甲掐三色堇的叶子。最后终于被方火轮逮到了,问:

“你没事老是掐我的叶子干什么?”

“我看着这叶子怪厚实的,忍不住就去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