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与生机

——东南大学法学院2020届毕业致辞

2020.6.20

亲爱的同学们、老师们:

大家下午好!

今天,我们2020届的同学要毕业了,在此允许我代表学院祝贺你们,祝贺你们花了数年时间终于在九龙湖畔习得了一些“游泳”技能,“后浪”即将上岸,你们要开启奔涌之旅了。

然而,今年是如此特殊,以至于我对你们即将毕业的喜悦之情无论如何都不够纯粹甚至也不够真诚。庚子年,疫情蔓延、科比离世、四川火灾、南方洪涝、中印冲突,真可谓多事之秋。今年,开心、喜悦、兴奋和激动,都被它们的反义词所替代,生命似乎蒙上了一层怎么也挥之不去的灰暗底色。歌词里说,“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儿一样”,虽然你们的院长笑起来也好看,但是今年的我心底总是充满淡淡的忧伤……比如今天,在场参加毕业典礼的同学只有59 人,而我们2020届毕业生人数是147人,还有88位同学没有到场,到场率40%。这88 位同学,你们不能身临其境接受老师们的祝福、院长的拨穗以及与老师和小伙伴们的话别,你们一定想念皇冠体育场,怀恋身处文正图书馆遨游在知识海洋的畅快感,思念桃李石前的留影与九曲桥边的荷花芳香……这是多么遗憾的事情。即便在场的同学和老师们,大家也都戴着口罩,不能拍集体合影,不能如往年一样师生共聚晚餐互道珍重。如此特殊的毕业典礼,这是全国高校学子遇到的第一次,我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

亲爱的同学们,突如其来的疫情,改变了世界的格局和人类生活的模式,全球同此凉热。疫情绝对是坏事,但疫情不是绝对的坏事。事有黑白之分,人有正邪之别,疫情也有疫情的价值。疫情的价值是什么?我以为,疫情唯一的价值就是反思疫情。通过反思发现“危机与生机”,是疫情带给我们的一对最有价值的词汇。

学会面对危险,并从危机中寻找生机

疫情使风险社会之风险变成了现实的危险,而危险酝酿着危机,人类要学会在危机中寻找事物发展的生机。如果疫情是人类社会的常态,那么,学会面对危险并从危机中寻找生机,将会是现代人要确立的全新生存理念,也是毕业后的你们终生要学的重要功课。

疫情为什么来?我们一直在享受着地球给予我们的一切,但是我们向养育我们的地球奉献了什么?大量肉类食品的索取和一次性用品垃圾、消失的森林与融化的北极、白色污染与汽车尾气……惭愧啊人类,除了索取几乎没有任何回馈。人类社会主宰大自然的勇气,脱离了康德主义古典哲学真正意义上的自主性——那是一种以反思辨析为路径达到理性状态的自主性——而发展为一种纯粹主观意愿的正当性,从而盲目追逐外物满足自己的奢欲。野生动物成为人类的食物,抽象的风险终于变成现实的危险。然而,丘吉尔说过:“不要浪费一场好危机。”每一次危机,都是一次压力测试,都隐藏着机会。吉登斯认为,“生活在高度现代性世界中,便是生活在一种机遇与风险的世界中”。风险社会,人人都要学会通过危机寻找生机。

亲爱的同学们,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身在疫区,也了解你们中的一些人就业尚未有转机,恋人未满、前途未定、疫情未消……种种苦闷也许冲淡了你毕业的喜悦,个人自身发展的忧思也许代替了你对危险的反思。然而,时代选择了你们,你们没有退路。即将踏上社会征途的你们,要抓住时机,反思危机、寻找生机,丢掉抱怨、丢掉丧气。芒种过后,众花皆谢;然而,花谢正孕育了第二年的花开。面对风险要确保安全,安全之后则要寻找发展之生机,国家、单位、个人莫不如此。危机是大考,也是脱颖而出的机会,希望你是那个有智慧的人,通过危机找到生机,打败疫情怪兽,尽享“王者荣耀”。

及时采取行动,把危机变为生机

社会学有一条原理:正常的东西支撑社会的运作,反常的东西导致社会的变化。疫情终将并正在导致世界的变化,各国正在谋求行动改变现状。那么,我们的同学在疫情之下究竟是行动派、逍遥派还是继续立足于拖延派?中国法学一直致力于建立自己的流派,法学流派是否建成尚未可知,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成为拖延派确是不争的事实。“拖延症”是近几年最热门的名词之一,仿佛每个现代人尤其是年轻人都逃不出它的“魔爪”。疫情不但让我们见证了“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国家制度的优越性,也让我们见证了或高尚或卑鄙或幽微的人性,更让我们发现了同学们差距甚大的自律性。当“宅生活”变成“云生活”,线上教学成为常态,那些以往要花好大力气才能请到的大咖纷纷成为直播网红,免费听课成为疫情发给大家的福利,危机中蕴含了无限的生机。可是,很多同学根本不珍惜这一切。疫情加剧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拖延症,我们的好多同学就是如此。在疫情持续的几个月间,有的同学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在线课程一次未听、与导师长期失联、毕业论文一字没动,“拖延症”在疫情隔离的作用下终于发展为“拖延癌”。

同学们,你们今天能顺利站在这里毕业,可曾知道学院和老师为你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当你们“待在家中为国家做贡献”时,你们应该发现正是医务人员夜以继日的行动遏制了疫情;行动,才是改变世界的力量。危机中蕴含着生机,及时行动把握时机才能将危机变为生机。2003年“非典”期间,阿里团队员工参加广交会时感染非典被隔离,马云把握时机,及时推出了在线办公系统并将业务由线下转向线上,创立了淘宝和支付宝,这才有了今日的互联网行业巨头。2020年的今天,很多单位选择了在线办公,腾讯会议第一时间面向全国用户免费开放了300人会议的协同能力并将持续至疫情结束,同时还根据全球疫情需要研发上线了国际版应用程序,这些举措使腾讯会议在面世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外部用户从零做到千万以上,并顺利成为今年联合国纽约总部的全球合作伙伴,腾讯市值陡升。对于有准备有头脑的人,危机蕴含的是机会,对于被动且无行动的人,只有“危”没有“机”。

行动不仅仅有助于将危机转化为生机,行动还可以帮我们对抗危机中的焦虑。疫情期间很多人忧思成疾心烦意乱,日夜追踪疫情消息没有一刻内心安康,疫情过后,如何警惕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将成为全社会关注的问题。然而,如果你在关注疫情的同时,及时采取行动去做些什么,比如多写几篇文章、多听几次课、多做志愿者、多运动多跑步……这些都会极大缓解你的内心焦虑,有助于你的心理健康。因为行动本身具有强度与专注度,它会让我们暂时忘记琐碎的日常并告别自己的烦恼,它会让人体会到坚持与收获的愉悦,并使我们拥有力量和勇气。亲爱的同学们,面对危机,是坐以待毙,还是伺机而动,全看你们自己。

领悟风险治理,抓住危机蕴含的社会治理之生机

在座的各位同学都是法律人,作为法律人,我们对疫情的反思终归有些不同于非法律人。法律人的初级目标是解决纠纷,终极目标是治理社会。正如吉登斯所说,人们日益生活在高科技的前沿,无人能够完全明白,也难以把握各种可能的未来,人类或许无法预知未来,但可以预先做好准备。面对各种社会风险以及未来社会的各种不确定性,如何从主导与多元、个体与社会、中国与世界等辩证关系的角度思考社会治理,应该成为未来我国治理能力现代化中的重要问题,也应该成为今后作为社会中流砥柱的你们应该思考的问题。

在治理风险方面,有不同的路径。贝克强调制度主义,鲍曼主张伦理与政治的双重策略,而我更赞成拉什的风险文化理论。即是制度以外的边缘领域,包括习惯、无意识、身体的习俗和未被考虑到的范畴等边缘文化导致了社会结构的无组织状态,人类社会应该努力用诸如环境保护运动、绿色运输之类的亚政治运动去防范和化解风险。如果你反思了风险治理的种种理论,你将会意识到梭罗所说的“多余的财富只能够买多余的东西,人的灵魂必需的东西,是不需要花钱购买的”是多么的正确;你可能学会“荡除生活中所有花哨的东西”,会去改变我们以往的生存方式,砍掉没必要的工作会议,减少不必要的生活聚会,去掉多余的衣服家具,减少碳排放,吃简单的食物,住大小合适的房子,让你的灵魂轻舞飞扬。一旦你做到这些,你就实现了自我治理。“有余力,则学文”,实现了自我治理,身心轻松的你,才不会为外物所役,才能身心轻松地投入到你喜好的工作和热爱的事业,在不经意间,你的社会治理目标可能就会实现。从大处着眼实现社会治理,从小处着手先完成个人治理,二者通过实现拉什的文化风险理论得到完整统一,风险危机酝酿了法律人实现社会治理目标的生机。法律人的社会治理目标如何实现这一看似宏大的命题,通过自我治理的实现可逐步达成。这和古人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有异曲同工之效,但前者是基于风险社会对个体之倒逼且借助风险理论而实现,后者则是基于个体主动之自发且借助圣贤之求而达成。

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即将扬帆起航乘风破浪,此去山高水长征途漫漫,望君多珍重;虽有万般不舍,也需解缆起航。老师是你们的后盾,学院是你们的家;当你们参透了危机,找到了生机,发展了自我,成就了伟业,不妨回学院看看,和老师侃侃。

愿同学们谋生谋道,法行天下。

祝同学们前程似锦,止于至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