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思想材料
上文提到,目前的默会知识论研究,主要牵涉到波兰尼传统、维特根斯坦传统和现象学—诠释学传统。近年来,笔者有幸和三大传统中的学者都建立了学术联系,但在研读文献和学术交往的过程中,笔者发现,存在着上节所述的第三方面的问题,即三大传统之间缺乏沟通。这妨碍了默会知识论研究的深化,不利于新的问题意识的产生,也使得以往的研究在总体上显得比较零碎,未能充分展示默会知识概念的理论潜力。有鉴于此,本书致力于打破三大传统之间的相对隔绝状态,试图在它们之间建立实质性的思想联系,以此来推进默会知识论的研究。
从上节所勾画的默会知识论的概念框架可以看出,就思想材料而言,三大传统构成了本项研究的主干。就波兰尼传统而言,除了波兰尼本人的思想,我们还会论及葛琳( Majorie Grene)、凯农等人的思想;在维特根斯坦传统中,除了维特根斯坦本人的思想,我们还会论及库恩(Thomas Kuhn)、冯·赖特( Gerog H. von Wright)、温奇、约翰内森(Kjell S. Johannessen)、格里门( Harald Grimen)等人的思想;在现象学—诠释学传统中,除了海德格尔、梅洛-庞蒂和伽达默尔等经典作家的思想,我们还会论及泰勒和德雷福斯( Hubert Dreyfus)等人的思想。这三大传统撑开了本项研究的基本格局,在此主干之外,笔者注意到,罗素、赖尔、欧克肖特、哈克等人的有关思想,甚至古典哲学家如亚里士多德和康德的有关思想,也与我们的论题高度相关。
在以下的章节中,我们将看到,在默会知识及相关问题的研究上,三大传统和其他相关哲学家,都有其独到之处。在正文中,我们将细述其具体的理论贡献,在此只能择其要者,略加提示。比如,维特根斯坦派学者富有洞见地区分了强的默会知识概念和弱的默会知识概念;现象学—诠释学传统中的哲学家对交接和具身性有深刻的认识,有力地论证了默会维度的根源性;波兰尼根据两种觉知的理论,出色地阐明了默会认知的动态结构;罗素和赖尔的工作,启发我们认识到,亲知和能力之知是强的默会知识的两种基本形态;亚里士多德的实践智慧概念和康德的判断力概念,有助于我们从普遍和特殊的概念关系来深入阐发默会知识概念。……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不难看出,上节所勾画的默会知识论的概念框架,是出入于波兰尼传统、维特根斯坦传统和现象学—诠释学传统以及其他相关哲学家的思想之所得,而非某一传统单线发展的结果。笔者深信,在不同传统、不同思想家之间建构对话关系,致力于不同传统、不同思想家之间的相互批判、相互发明,是一种富有成果的研究进路。笔者从这种研究之中,获益甚多。比方说,维特根斯坦传统和波兰尼传统之间的对话,有助于我们澄清波兰尼哲学中两个不同的默会知识概念,也让我们看清了波兰尼和维特根斯坦在怀疑问题上的交集和分际;而波兰尼传统和现象学—诠释学传统之间的沟通,则深化了我们对意向性、在世、具身性、权威和传统等问题的认识。类似的情形,还可列举很多。
总之,对笔者而言,默会知识论不是一种已然完成的学说,而是一项开放的、正在展开中的探究。由于特定的机缘,我进入了这一义理脉络,开始了一个学习过程。三大传统和其他相关哲学家的思想给了我不少启迪,但是,浸润既久,便发现已有的关于默会知识的研究还有不少地方不能令人满意。因此,本着进入脉络、独立运思的精神,笔者将三大传统以及其他相关哲学家的思想材料冶于一炉,经过一番批判的考察,我试图勾画默会知识论的概念框架,以此来应对“认识论的危机”。
就对人类知识问题的反思而言,默会维度的发现具有重大意义,厚实的认识论为我们指出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前景。先驱们为展示默会知识概念的理论潜力,作出了可贵的探索,笔者对他们的工作怀有极大的敬意。在本书中,我希望沿着他们所指引的方向,蹒跚前行,跨出小小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