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冲和上门 赐剑传法
天俸殿前，祥云映日，瑞气垂檐，张显刚想令殿前童儿进去通禀，却被其告知董真人早有令谕传下，言他进去即可。
他走进大殿，见董真人正与一名白衣少年详谈甚欢，张显见了那少年样貌，心下一动，随即向董真人恭敬一礼，道：“弟子张显，见过恩师。”
董真人目光移来，微微一笑，颔首道：“徒儿起来，此次唤你前来，却是山门有一要事需你去做。”
张显站起身来，道：“弟子自当全力以赴。”
董真人面露满意之色，伸手虚虚向面前一指，道：“这是上极殿岑真人高徒，入道二十载，已是灵真后期修为，堪称我玄门九宗第一仙才，此次令谕正是由他宣于你听。”
这少年道人正是当初指点过张显的李冲和，他看了张显几眼，见其气机沉凝如渊，笑道：“短短几日，张师弟便能把《太乙五相金书》修炼入门，大道之路真不可限量。”
听得此言，董真人方才了然，笑道：“妙极，原来你二人早就相识，倒是枉费我一番苦心了。”他让张显坐至一旁，便闭目不言了。
李冲和不以为意，转头看向张显，道：“张师弟，你俗家乃是大景王朝治下的宣国，想必也曾听闻过青霞山长春观吧？”
张显想了一想，道：“自是听说过，长春观历来是大景王朝的国师居所，据传其观主曾在大景立国之战中立下大功，建观至今已有数百载了。”他世俗之家乃是宣国大族，而宣国则是大景王朝治下的一处封国。
李冲和笑了一笑，道：“这长春观乃是我道朴宗俗家道场，其观主亦是我山门弟子。”
张显微微一讶，道魔两家，历来隐于世外，不涉凡尘，但听李冲和之言，却好像并非如此。
李冲和见他脸色，立知其心中所想，笑道：“所谓仙凡之隔，说的是天外真仙，我玄门修道之士，尚不能及也。不过，不可随意显圣于人前，却是我辈之惯例了。”
张显心念一转，猜测这所谓的仙凡之隔，或许非是表面这般简单，但他并未细问，只道：“难道师兄手中的山门令谕，与这长春观有关不成？”
李冲和微微颔首，道：“正是如此，现任长春观观主唤作赵连城，四十载前入得内门，拜在苏真人门下。后又下山任长春观观主之位。按山门规矩，彼辈每隔十年须回山一次，如今时限早过，未见人至，经殿中长老推算，却是发现另有变故。”
接着，他拿出一册符书递来，示意张显自行查看。
张显接了过来，上面记载着赵连城的身份履历，其人原本是一乞儿，是苏真人下山游历所遇，见他有几分根骨，年岁又小，便发了善念将他送至善渊观来，后见此人以中人之姿能迈过道道关卡入了内院，苏真人便顺势收入门下。
不过这苏真人年岁已高，又迟迟破不开元婴瓶颈，将他收入门下不久便坐化了。赵连城无人照拂指点，修至开光后期，功行便迟迟不能提升。他苦修无望，渐渐绝了道念，恰好他听说长春观乃山门俗家道场，运作一番，便得了观主之位。
时至今日，却是毫无下文，管事之人上报山门，查看了魂牌，发现其人尚存于世，只是不知为何寻不到踪迹。长春观乃是道朴宗为数不多的俗家道场，为防生了变故，便需有人去探查一番。
张显细细看完，觉得此事倒是算不得什么大事，道朴宗门人甚多，每年因各种缘故早早坐化者不和凡几，哪里需要李冲和这等身份之人亲自跑上一趟？
他沉吟一二，看了眼闭目不言的董真人，心下不禁闪过一个猜测，但却不好宣之于口，只道：“不知门中欲要我如何去做？”
李冲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拿出一枚信符，道：“你可前往长春观，暂代观主之位，直至寻到此人踪迹。”
张显领过信符，正色道：“师弟知晓了。”
闻言，李冲和正身而起，又向董真人拱手一礼，道：“真人，在下告辞了。”
董真人睁开眼来，颔首道：“贤侄好走，徒儿，你替我去送上一送。”
张显依言称是，二人走出殿外，李冲和看向张显，嘱道：“这是你入门第一次下山办事，一路还需小心。”言罢，便卷起烟云，倏尔飞上云端。
回到殿中，董真人笑呵呵看他一眼，道：“我知你心中疑问颇多，时机到了，你自会知之。”
张显面色波澜不起，只拱手称是。
见此，董真人微微颔首，道：“此物是我早年所得，原本应是有三十六柄，如今虽只剩其一，威力也强于一般法宝，你此次下山，便与你做护身之用吧。”他伸手一指，就有一道清光飞出，往张显身上落去。
张显伸手一拿，便将那清光握在手中，待光华散去，只见得一柄三寸有余的小剑在那静静躺卧，通体青碧，清凉润骨，望之脱俗不凡，他并未推辞，忙拜谢道：“弟子多谢恩师赐剑。”
董真人笑了一笑，道：“此剑虽说不是灵器，但毕竟远超一般法宝，炼化起来却是不易，我这有一炼宝之术，你等且细细听之......”
张显连忙凝神静听，这炼宝之术篇幅极短，只有六十四字，但却意涵广大，若是解读成册，必定是洋洋洒洒数千言。一遍听完，张显体内气息自发运转，手中小剑居然有铮铮剑鸣之声发出，青光微放，摇摆飘起，显然是有炼化之样。
董真人目光微凝，袖中手指屈伸，炼化法宝非是易事，特别是这等生了一丝灵性的法宝，一招不慎，便是剑毁人亡。
几个呼吸后，张显睁开眼来，那摇摇摆摆地青绿小剑随之毫光敛去，猛地下落。
“弟子失态，还请师尊责罚。”张显只觉得那炼宝道诀浩瀚广大，彷佛有无数天地之理蕴含其中，不由自主想去一探究竟。然而每次自以为窥得天机时却又如竹篮打水、水中捞月，最终一无所获，心中顿时失落空空。
如此反复几次，袖袋之中的那枚玉珠陡然滚烫，像是一块烙铁贴在胸口，张显连忙惊醒，回想起刚才险境，后背不由得阵阵发凉。
董真人温声道：“无妨，只是炼化法宝非是小事，日后须得小心注意。刚才我见此宝与你颇为有缘，也就不曾出手打断。”
张显轻轻抚摸袖中玉珠，眼神莫测起来。
董真人又道：“这口飞剑已然被你炼化不少，倒是省去你数月水磨工夫。唔，你既拜在我的门下，烧炉炼丹之法不能不学，我这有一册丹经，你也可参悟一二。”
张显精神一振，丹道虽然只是小道，但却是极为有用，上等丹药师都是门中着力培养，严加控制，各种秘法口诀也从不外传，像董真人这种丹道大家，就连掌门真人对其也颇为客气。
只是此道极重天资，又颇耗心神，无数天骄人杰都折戟在此，直至坐化也不曾小有所成。
董真人沉吟一二，正色道：“为师在这丹鼎院待了一二百载，院判都换了好几人，三百丹师更不知凡几，你知这是为何？”
张显想了一想，道：“想必是丹道易学难精之故。”
董真人哈哈一笑，道：“你只是说中了其一，却不知其二。我辈丹师，多将心神耗在烧炉之上，哪还有多少心思注重玄功修持？一页丹方，了了不过数语，火候之说更全靠自家体会，再是多高的天赋，等你堪堪入门，已是垂垂老矣。”
张显心中莞尔，自家师尊这是在提醒他，修道人的根本是一身修为，莫要被杂学耽搁了道行的修炼。他道心如一，长生大道才是心中所求，丹道之学不过是修道手段，上进之梯，他自然不会舍本逐末。
他正色一礼，道：“弟子省得。”
董真人见他已是明白自家苦心，心中欢喜，道：“甚好，你下去吧。”
张显马不停蹄回得洞府，将青绿小剑仔细端详，剑身整体碧绿晶莹，丝丝纹路好似人身经脉窍穴，剑刃处还有细微银芒闪烁，宛如点点星屑环绕。
神念感应下，内中隐有遥相呼应之意，凝视稍久，双眼却有阵阵刺痛传来。张显大喜过望，修道人所炼法宝俱是各有用途，或攻或防，更或者用以辅助修炼等等，但飞剑之属，向来是以杀伤力大、遁速极快闻名。
唯一缺陷是，此柄飞剑非是自家炼制，运使起来难免隔了一层，只是如今自己道功不足，只能使用这等他人炼制之物。若是亲自炼制而出，辅以丹火日夜温养，性命交修之下，必定如臂指使，威能也更上一层楼。
张显仔细把玩着手中小剑，越看越是欢喜，便立马入得静室开始炼化起来。他咬破舌尖，一点精血喷吐剑上，接着右手拇指划破中指，再次挤出一点鲜血抹擦其上，最后闭眼掐起法诀，按董真人所传法门徐徐炼化。
整整六天过去，他才勉强祭炼完成。此刻，他膝上横放着一柄三尺余长、寒光湛湛的浅绿长剑。以后哪怕此剑与他相隔千里，只要内气法力足够，信手一招便可飞来。
握住剑柄，轻如无物，而且隐隐有血肉相连之感传来，轻弹剑身，好似玉石交击、山泉溅碰。稍作感应，便知晓以他如今境界，百丈之内可穿金裂石，而且速度极快，眨眼即到。
只是他尚未修得法力，每日最多使用三次，再多便会力竭。如若能步入灵真之境，便可借用此剑飞遁，而且运转起来当更是轻松如意。想到这里，他攀升上境、努力修持得心思越发急切了。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入定修持，反而起身来到院中，静静观赏那金鳞嬉戏、泉水奔涌之美景。修道炼玄，非一朝一夕之功，动静结合，持之以恒，方才顺乎天地大道。
三日后，有一青衣道人来到张显洞府，身后跟着一只通体白毛，背生双翼，威武雄峻的狮子。待张显打开禁制，这道人上前见礼道：“张真人，在下奉我家老爷之命，特送来这白玉狮子，可为真人代步之用。”
张显心中微讶，问道：“不知你家老爷是？”
这道人沉稳一笑，道：“临行前，我家老爷有过交代，在下不便告知，日后真人自会知晓。”
张显想了一想，也不推辞，拱手道：“请转告你家老爷，说张显在此谢过了。”
这道人忙回了一礼，又递过一只袖囊，道：“这是灵兽袋，请真人小心收好。”言罢，便告辞而去了。
张显接了过来，见其做工精巧，华美而不落俗套，心中对其人已隐隐有了猜测。他笑了一笑，这头白玉狮子身形高大，眼神极为灵动，想必是听得懂人语，气息也不像寻常妖兽一般沉浊，反而有几分出尘之意，显然是精心培育过的。
他随手将灵兽袋炼化，立时感觉到这白玉狮子传来的亲昵之意，笑道：“你全身雪白，无一丝杂色，便唤你‘素威’，以应监兵白虎之名讳。”
这头白玉狮子气机纯正，又卖相不凡，一眼便知非是凡物，哪怕在灵兽之中也可算是异种了，此等灵物说送便送，他认识之人，想来也只有李冲和有这般身家了。
他看了看天色，又寻思着一切皆已备好，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便决定今日便出发往长春观一行。
念头一动，这白玉狮子便趴伏在地，张显迈步而上，坐定下来，道了声走，便有祥云托起，双翼一展，便穿云而去。约莫两个时辰，这白玉狮子遁速变缓，以张显之目力，隐约看得天边有一城池矗立，想来那便是天安城了。
他想了一想，让素威来到一处远离人烟的密林落下，又将其收入灵兽袋中。毕竟偌大只会飞翔的狮子，一旦被世人发现，必然又是一番波折。
此时天色依旧尚早，他稍稍分辨了下方位，并未直接到长春观，而是变换了一副样貌，直往天安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