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AC

AC的名号在安城的诸多外企中颇为响亮。因此，能拿到AC的offer多少也有些出乎海茉的预料。

当然，海茉与AC的机缘得力于宗敏。

宗敏，即是当日与沈安在小吃店吃饭时互留电话号码的女生。

那天，海茉原本是要去一家律所面试的，拿简历的时候看到出租车上捡到的那个资料袋还在桌上，因此好心给宗敏打了一个电话。她原本是打算问了地址，把资料袋快递过去地。不料AC竟与她要去面试的律所在同一栋大厦。

宗敏在电梯口等着她，见到海茉递过去的纸袋竟格外兴奋。

“是Joe的，真是多谢你了。”她指着那个潦草的英文签名说。

海茉觉得她说起那个英文名时，连表情都是甜蜜的。

宗敏给她的第一印象是热情天真。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女孩给人的气场尤其亲切，于是多聊了几句。宗敏问及她的专业，她淡淡地说起海外的履历。

那女孩轻拍了一下额头，对海茉说道：“你等一下。”

海茉不明所以，仍在电梯口等着。

少顷，宗敏小跑着回来，问她：“你对做法务有兴趣吗？”

法务枯燥单调，但相对于律所的紧张忙碌，个人时间上会更宽松一些。海茉点了点头。

“简历借我去复印一下。”

宗敏也不待海茉多问，拿了她的简历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去。

再回来的时候，她仍旧小跑着，踩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额头上有细密的汗。

“我们公司项目部前几天在招法务助理，而且我们公司总部是在新西兰，我觉得和你挺有缘分的。我把简历递过去试一下，真的好希望和你做同事呀！”

海茉客气地道了谢，心里倒觉得这姑娘热情得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晚上上网的时候，她把白天那个插曲当笑话讲给吉恩听。

吉恩很久才回消息，极力劝她：AC我知道啊，AC的环保项目在全世界都是知名的，你就去AC吧。

那么知名的外企，哪是她想进就能进的。

海茉在电脑这边撇撇嘴，那个一头金棕色头发的外国小男孩，永远都有着一股子天真。

但这次却被吉恩说中了。

一天之后，海茉便接到了AC的电话，约了时间去面试。

面试官是人事部的主管，但快结束的时候分公司这边的大BOSS进来了，是个蓝眼睛的外国人，有着和吉恩相近的金棕色头发。大BOSS主动和海茉聊了几句，倒没问与工作相关的问题，反而只随便聊了聊海茉在新西兰的生活，原来他所住的街区竟离海茉的住所不远。彼此相谈甚欢，末了给了海茉一个和善的微笑。

海茉彼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在心里猜想这个外国大叔大约是太想念故土，想从她这里寻找一丝慰藉。

一个项目部的法务助理职位，据说有一千人在竞争。

陈海茉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一千人中最幸运的那个。

项目部是AC的核心部门，就连法务人员也与公司的法务部是分属的。

海茉的直接上司姓桑，大家都喊她桑姐，是个四十多岁的单身女人。不苟言笑，精明干练，业务能力极强，面试的时候海茉也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还有两位男同事，宋桥和杰瑞陈，也是公司的老员工，每个人都有海归的背景。

项目部的总监之位暂时空着，由副总代总监。副总四十岁不到，在公司已经拼搏了十几年，甚至早早谢了顶，有了大叔般地模样。内部有消息称，副总很可能会被扶正。而副总偏偏姓付，喊来喊去都是“副”总。

这些，都是宗敏告诉海茉的。

人与人总是讲缘分的。

海茉想，自己和宗敏必是极有缘的，否则也不会这么一见如故。

宗敏是行政部的人，但自从海茉进了公司，她总会约海茉一起吃午饭。

有一次，海茉见她用筷子卷面条，想起沈安说过的话，也不由得多看了宗敏两眼。她突然觉得，宗敏和周媛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比如同样喜欢对人掏心掏肺。

由此，她对宗敏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但公司里，对海茉有好感的人却并不多。

她也曾听到流言，莫须有地给她戴了一顶“空降兵”的帽子。

桑姐对她的态度尤为冷淡，其他两位同事也保持着彬彬有礼的距离。只除了付总，每次见她都是笑容洋溢，那股子热情里明显掺杂着一丝刻意。

她把这些讲给宗敏听，宗敏竖起眉毛：“笑话，明明是我介绍你来公司的，这算是哪门子‘空降兵’啊。”

宗敏的神情既认真又愤愤，但很快又体贴地安慰海茉：“大公司就是这样的，勾心斗角，人际关系太复杂。我真是不喜欢这种氛围，但是为了Joe，我整整在这里忍了一年。”

话音刚落，她又仿佛意识到自己失了言，飞快地捂住嘴。

海茉看着她：“哦……”

尾音拉得长长的。

宗敏的脸立时红起来，急忙拉住海茉的手，央求道：“是秘密哦，要保密哦。”

海茉笑她：“我连Joe是谁都不知道，你怕什么！”

宗敏又有些泄气，叹了口气说道：“也是，反正他这个人都已经不在公司了，有什么好怕的。”随即又补充，“就是你在出租车上捡到的那个资料袋的主人，一个多月前离开公司了。我就是为了这么个人，千里迢迢从南方来到安城的，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为了爱情，勇敢地跨过千山万水，这种事儿，也曾出现在陈海茉的青春里。无所畏惧，豪气壮美。

只是为什么后来那么磅礴的爱反而越缩越小，只能藏在心里呢？

她以为宗敏会有一个完整、生动的爱情故事，但宗敏马上又把头凑过来，带着羞涩的笑，小声地对她说：“是暗恋哦。”

两年前的宗敏，尚是大学在读生，在暑假的游轮上遇险，结果被一个年轻男人给救了。典型的英雄救美的情节，由此美人爱上了英雄。年轻的宗敏小姐怀揣着隐秘的爱意，一直熬到毕业，立刻飞奔到他就职的公司。

那个年轻的男人，自然就是她口中的Joe。

在历经了两年的暗恋之后，宗敏不小心把这个秘密泄露给了海茉，由此，海茉成了她的树洞。

工作闲暇，她们俩会在内部网的聊天软件上聊天，主题大多都是Joe。

海茉深知爱上一个人的那种甜蜜，也了解秘而不宣的那种孤独，因此，忠心耿耿地当了宗敏的听众。

于是，关于Joe这样一个人，已经在海茉的脑海里形成了若干块碎片。倘若细心地拼一拼，大致可以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上进、独立、高冷。

那是一个不太典型的都市白领形象，很努力的拼命三郎，专业素质高，但是又与人保持距离，略显冷淡。

怎样也看不出他哪里吸引人，但宗敏偏偏就认定了他的好。

爱，永远都是执迷不悟的。

海茉想着宗敏说起Joe时的神情，宽容地笑了。那种小儿女的情怀，其实挺让人羡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