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谢虞选择

国事不顺，皇兄的心情沉重，甚少出现在后宫中，也就是偶尔我等去颐宁宫请安时能看到他会对太后露个笑影。不过也是这一见他也是来去匆匆。反倒是太后，或许是前朝后宫经历的多了，渐渐把那份担忧心压下，如常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或是检查我和雪魄背诵《女诫》，或是闲坐着听懋贵嫔禀报后宫琐事，一贯的干练和蔼。

母妃私下道:“无怪先帝当年连国家大事都依托于她，这份沉得住气，真真是女中丈夫。”我心里也默默称是，无论多么担心生命地位收到威胁的女儿，面对着尚且不够成熟强大的皇帝，她却咬紧牙关给予他心里上的支持，这的确无愧于国母的身份。

就在这内松外紧的时节，正章后宫发生了一件影响极其深远的事，而且，此事追本溯源，还多少和我有关系。

相比于去年，九月份的天气很好，既不过分炎热，更加没有寒霜刺骨。宫里头虽然不像外面广袤山河间的湖光山色，但是胜在精致，枫叶遍红映着假山流水潺潺；桂花飘香透过苏州顶雕花画廊。再加上这分秋高气爽，连我也暂且压下对局势的琢磨，开始装点起宁寿宫属苑里的一亩三分地。

说到种植花草，我经验并不多，只是唯爱茶花的直韫满馨。曾经在花房服役的流红对这些栽植功夫还挺有感情，加上灵犀姐姐近期情绪好转不少，她清闲之余来看我，主动提出愿意帮我侍弄。我自然高兴，每日便向灵犀姐姐借调流红两个时辰，让她来照顾我刚刚从花房挑来的几株山茶花。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着流红每天松土浇肥很是那个样子，一应的土质浇水量也都是按照花匠的嘱咐，可是那两株“二乔”就是焉焉的长势平平。明明到了十月份也没有一点打朵儿的意思，我看着很失落，流红更是深感羞愧，一劲儿说:“奴婢没用，但是帝姬别急，虞娘她也甚爱茶花，奴婢找她来看看，说不定她就有办法呢。”

我一听倒是想起来很久没有见到谢虞了，于是道:“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虞娘也好久没来我宁寿宫坐坐了，最近朝堂上不太平，六司那边反倒清闲了，怎么她在内书库，却是不见人影了？”一边说着觉得自己有些累了，顺手把花锄头往如秀手上一递，做到小亭子里歇息品茶。

流红也是叹息，度到我跟前，说:“帝姬不知道也不奇怪，连奴婢，最近去找她玩耍子，都少能看见虞娘。说起来，她不还是托殿下的福，在御前白拿一份子掌墨宫女的例钱，平时不过是六司考评时应个卯，皇上的笔墨自有武公公伺候。可是这战时一开，武公公被皇上派去做别的，我那妹子一下子就忙了起来，被排在皇上身边伺候。这虽然是祖上积德，可是御前差事哪里容的半分不仔细。她又没有经验，自然是要比旁人多下功夫。”

自古将在外，君主没有几个不怕部将拥兵自重的，从我朝起就多有帝王在出征前派心服内侍监军的习惯，武长清多半也是为此事离开御前。这个缘故自然是没法明说的，到真是苦了临时上任的几个掌墨宫女。见流红憨直的脸上颇见忧色，我只好逗她道:“你这做姐姐的可真不心疼人，虞娘都这么忙了，却还在这里替她答应活计。”

流红没有听出来我的打趣，率直道:“奴婢就是看不惯啊，也不怕帝姬知道。御前掌墨宫女本来是四名，按说都是归仪元殿的掌事姑姑，淑人福瑞统筹，安排当值。若真是太忙，奴婢也不敢埋怨。只是别人都可以轮休，晚上各回各处，可怜我那妹子是个实心眼的，那些个人精都把话计推给她，那真是日夜不停的两头忙活，那天赶上万岁爷夜里批折子，她就得两天一夜的不合眼。我上回见她，又黑又瘦，说不上几句话就被别人喊去。奴婢私心里觉得，与其她被人这样使唤，还不如来帝姬这里看看花草散散心。但是帝姬又怎么能向皇帝抢人。只当奴婢自己说傻话吧。”

小芸年轻些，说话也直些，道:“你这表姐管的到多，但你怎么不想想，当年你被发落去种花，怎么不见她为你奔走求人？我看呀，你才是实心眼过了头。“

我正要出言制止小芸，平白无故的，怎么好挑拨的人家姊妹不和。却不想一向大大咧咧的流红听得这话，当时就有些急了，道：“小芸姑娘切不要说这样的话，你是不知道，虞娘哪里是不管我，她那时还没有入宫，若不是我在宫里过得实在艰难，她又为什么非要补缺入六司呢？”话刚出口，她就一下子愣住了。

我也被她吓住了，她这脱口而出的话反应了很多信息让我知道。首先，谢家的人肯定是不希望女儿入宫的，因为做女史固然是一些希望鱼跃龙门，却是比不上选秀的世家千金的一条出路，就好像前朝的昭成皇太后（先帝生母）。可是相对于普通士绅家的女儿，这翻身的机会就变得微乎其微，只能在宫里空耗青春罢了，女史还不同于一般的宫女，没有皇命到了二十五岁也不能出宫，九成怕是要孤独终老。所以真正疼惜女儿的人家总是要想办法避开女官采选的。谢家也不例外。

可是流红被贬斥使得情况发生意外，从她们的描述中可以看出这俩家因为都是父亲早亡，长女当家，所以彼此关系极其亲密。谢家人也是真心关心流红，可是她本身就二十好几了，如果因罪一直罚在花房服役，别说出宫，不早早累死就不错了。而一般的女官熬上些资历后在内务府就能说上话的，对于流红的安排大大有利，谢家权衡再三，才做出了这等牺牲，这也是这对表姐妹情胜亲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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