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雪如鹅毛，飘落而下。
院子中，七具红棺慢慢的染上一层银霜，在呼啸的北风中扬起一丝悲寂。
角落内，一具黑棺静静地凝望着它们，似在诉说，“儿啊，路上慢点走，等等爹，等爹来给你们送行。”
陈长天收回目光，整理好情绪，迈步回到屋内。
屋内装饰不多，两三件物品，如同军姿一样整齐简练。
墙壁上挂着一柄染血的古老长刀，旧血凝结，似要将锐利之气掩埋，有种宝刀已老，入土为安的迟暮之感。
多年不登战场，不说人，连刀都有钝感了。
不过，刀身又有新血冲刷，使得旧血脱落，露出一点点闪亮的刀芒，狰狞着不屈之意。
万族不死，家国有难，宝刀也不甘心入土。
嗡！
似是察觉到了其主的意志，古老长刀闪过寒芒，一股煞气冲天而起。
屋内如同刮起一阵寒风，寒气逼人。
长刀旁边，摊开一件猩红长衫，已被血浆浸泡得失去了原本的颜色，成了一件血衣。
随着陈长天走近，浓郁的血腥味扩散开来，放佛置身于尸身血海，眼前尽是万族妖魔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难以想象，在以往的峥嵘岁月，这席长衫，喝了多少妖魔之血。
“老伙计，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陈长天喃喃自语，微微一笑。
他解下身上衣物。
只见，一具瘦骨嶙峋的苍老身躯出现，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伤口，触目惊心。
每一道伤口都代表着一次生死危机，也代表着，陈长天一次又一次的荣耀。
为大夏的安定付出了自己的全力。
陈长天低头看着这些伤口。
他记得，心脏处这道抓痕，是当年落凤岭一战，对决雪鹰皇。
那场生死之战，陈长天的队伍，三百人无一生还，只有他活了下来。
雪鹰皇强大莫测，几近将他心脏挖出，险些命丧当场。
还有那从左肩一路蔓延到右腰，几乎将他劈成两半的剑痕，是当年在赤霄山，他尚还只是封候身，与天人族的天人王一战造成的。
天人族，先天亲近天地，出手之间能够调动天地之力，极为强悍。
陈长天以封候之身，逆伐王境，将其击杀！
腿上，手上，腹部……
陈长天身上没有一处光洁的地方。
这些伤口，是无法与人道尽的战争苍凉。
说起来陈长天之所以衰败的这么快，便与他那些年不顾身体的冲杀有关。
否则哪有封王境，不过百年寿元，就开始衰败的？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陈长天闭起双目，感受着体内的力量，不由摇了摇头。
年老体衰，气血衰败，枯竭。
加上早年受伤太多，一身实力，已经十不足一。
修行一途，分为神海，金桥，登玄，封侯，封王，极皇，真圣，以及传说中的帝境。
陈长天当初便是封王巅峰，甚至半只脚踏入了极皇境。
彼时，杀的万族闻风丧胆，甚至数次逆伐极皇境，不知斩杀了多少封王境强者。
因而得名，血衣王！
在军中享有盛誉，威名赫赫。
但他现在，垂垂老矣，寿元枯竭，最多登玄境。
武道一途，不进则退。
到了年迈更是如此。
“太弱了。”
陈长天睁开眼，一声轻叹。
在这世间，他最大的敌人并非是诸天万族，而是那岁月。
岁月无情，任他当初再头角峥嵘，再如何如日中天，也要败给岁月，化作气血衰败的晚年之身。
他穿起血色长衫，提上长刀，来到屋外，背起角落里的棺材，走出家门。
这具黑棺，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宝刀未老，热血鼎沸。
沙场才是他陈长天的埋棺之地。
满天风雪中，一席血色长衫，背棺，提刀，一步步走向飞业城校场。
要想去前线，必须经过校场。
“那是，老陈？”
“背棺提刀！老陈这是要上前线？”
“听说他七个儿子都死在了前线，他是要去报仇吗？”
“老陈今年百岁了吧？这个年纪上前线，还想找封王境大魔报仇，岂会有活命的机会？”
“他若去了，不可能活下来。老陈啊，算了，在家安享晚年吧！”
一路上，众人见到陈长天，议论纷纷。
有人上前拦住他，“老陈，前线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些老家伙了，你这一去焉有命在？儿孙的仇自有人提你报，后方这里更需要我们守护。”
“儿郎们在等吾接他们回家。”陈长天无所动摇，步伐坚定。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发出深深地叹息。
老陈哪是去接儿郎回家，他分明是去赴死。
陈长天来到校场，寒风下，一位年轻的黑甲将正在点兵，为出发前线做准备。
偌大的校场，一排排血气方刚的兵卒接受检阅，大雪呼啸，寒冷刺骨，却掩盖不住他们的热血。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
这里，是飞业城的希望，也是未来。
“护我家园，护我子民！”
“护我山河，护我人族！”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埋骨何须桑榆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为首校尉每点到一排，自有壮行语嘶吼而出。
吼出的是对大夏的承诺。
是对百姓的庇护。
是对自己的壮行。
是对后来人的榜样！
声声震天，气势恢宏。
就连大雪也停了。
陈长天抬头，日光穿过云层普照下来，将天地，将飞业城，将校场上每一张年轻的面孔，染成了金色。
雪停了，阳光出来了。
人间，暖了。
陈长天走到报名处，言简意赅，“报名，参军。”
与其说是参军，不如说是归队。
百岁归队，只为收拾儿郎残躯。
那军中接待之人明显一愣，显然不认识陈长天，疑惑道：“老先生要参军？”
这个年纪还想参军，要么喝多了，要么家里……
此人看向陈长天身后，见那黑棺尺寸与陈长天一模一样，心头猛地震动。
这时，未等陈长天开口，一位登玄境的年轻校尉走了过来。
“老先生这又是何必？”年轻校尉道：“我刚来这镇中不久，却也听说你曾征战过沙场？这把年纪了，是时王享享清福了，抵抗万族的事，您就放心的交给我们吧！”
“我等正值壮年，血气鼎盛，正好与那妖魔练练，老先生还是不要和我们争抢了。”
“何况您这个年纪参军，我们是不收的。”
这是在提醒陈长天认清现实，年老血气下滑，不适合上前线。
陈长天点点头，事实的确如此，他开口道：“不让我参军也行，你将通关令碟给我。”
想要去九重天关，要么得随着军伍共同前去，要么便得有通关令碟。
这也是陈长天为何会来到这校场的原因。
年轻校尉皱了皱眉，有些犹豫，最后似想出了法子，闷声道：“老先生想要令碟也可以，接下我三招，我给你令碟，否则你就是去送死。”
“好。”陈长天没有犹豫，淡淡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