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始末:走出家庭内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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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有个暴躁爹

随着第一批打工人回乡,以及新的文化输入,富裕了乡村生活,给家乡注入新的活力。

最显眼的变化是物质。

临近新年,餐桌上的食物出现多样性,以前的老三样是煮饺子、蒸包子、炖萝卜鸡汤,现在多出了清蒸红肠、红烧排骨、烤鸭、卤猪耳朵、清蒸肠卷、卤猪肝等等,种类越来越丰富。

穷辉大队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家家户户贴上了对联,炮仗声不绝于耳。

小卖部门前挤满了人,插炮和摔炮供不应求。

往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热闹场景,这也大概是乡下人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靠打工养家的趋势。

我家小院聚集了一大帮人,家里的搪瓷缸全部拿了出来,洗掉尘土,灌满茶水,色情地招待他们。

所有人热烈地讨论着一个相同的话题。

务工!!

一些邻居分享着自己在外打工的经历和见闻,讲述着遥远城市的繁华和机遇;另一些则好奇地询问关于外地工作的各种问题,比如工资待遇、工作环境等等,也想外出打工。

这年头儿庄稼弄不好就歉收,上头年年旱涝保收,庄稼人弄不好旧的食不果腹。

碍于信息传递缓慢,外面没有多少像样的工作,实际走出去的人不多,大多数还在观望和了解。

许多人就指望过年这几天多做了解,如果遇到合适的消息,过了年就能背上包袱出发。

此时,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种兴奋和期待的氛围,似乎都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想法。

四姑一家在得知我父亲回家的消息,今天便着急忙慌地赶来了。

姑父骑车,张攀表弟坐前杠,四姑坐在后座,后坐两侧则各绑着个大蛇皮袋。

蛇皮袋鼓囊囊的,装满蔬菜瓜果。

这些蔬菜瓜果是四姑自己种的,凌晨五点采摘,天刚刚亮便完成了打包装车,上午急匆匆送来,带着清晨的露水。

一整个上午,所有人沉浸在欢乐的氛围里,聊的热火朝天,唯独不见奶奶的身影。

我寻遍每个房间,最终在牛屋找到了她。

牛屋总共有两间房屋,外屋养牛,里屋住人。在这之前,里屋一直空着,长满蜘蛛网,还布满灰尘。

今天正是大年三十,她竟然打扫起了卫生。

此时头上裹着一块毛巾,正将扫帚绑在竹竿上,清理房顶上的蜘蛛网,时不时还有一股股灰尘从房顶落下来。

这两年乡下养殖业打发,几乎家家户户养鸡、牛、鸭等吃青料的动物,导致植被破坏严重,旱季是地面也光秃秃的,时间久了就成了制造灰尘的原材料,随风飘落,不常住人的屋子难免受影响。

由于房间里尘土飞扬,直往鼻子里呛,根本没法待人,奶奶看了我一眼,急忙道:“咔,快出去,这里灰大。”

我前脚刚出来,四姑后脚也被哄了出来,一面抖动头发上的灰尘。

其实,牛屋是两年前盖起来的,前脸用型号不一砖石砌的,是爷爷奶奶这些年四处收集的免费建筑材料,不用花一分钱的。

这些砖头大部分是老宅基地下挖出来的青砖,不乏清朝时期的古董砖,大小、花纹也都各式各样,还夹杂着各种各样的石块。

石块则是太爷爷当面当石匠时留下的家底。

1989年集体搬迁,没舍得扔掉,一块一块儿搬来新宅基地这里,未曾想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整座建筑除了前脸用了砖石,侧墙和后脸大部分是土坯,看起来五花八门,但比起纯土坯房要上档次,也更结实。

邻居曾借此打趣,说我家要分家了。

我以为爷爷和奶奶准备不管我和姐姐了,要让单独生活,还为此还担忧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忍不住才询问原因,得知牛屋是给牛准备的,里屋的床是为了方便照看老黄牛准备的。

因为近两年偶有发生村民耕牛被偷的情况,许多家庭都在为防盗做准备。

爷爷听了我的疑问,竟然笑话我一顿,小小年纪就想着分家,看来是长大了。

知道了真相,我心底的一块大石头便悄然放下来。

可就在今天,我奶把床铺和一些锅碗瓢盆一并搬进牛屋,还在里面打扫卫生,看样子是准备自己先入住了。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阿丽什么都不知道,仿佛没心没肺。

她待在院子里,和小伙伴一起,玩儿起了跳皮筋。

我年纪小,身体平衡感一般,一直未能加入丽姐的游戏。

她平时玩耍的时候,我则在边上看着学习,可怎么看也学不会,最后只能靠发呆打发时间。

顺便听听大人们闲聊。

“阿献眼睛随他妈妈,长得秀气,跟个姑娘一样,身高随他爷爷可不好,要是能有他爸爸身高就好了。”

“可不是,就是奇怪了,也说不准等两年一下就起来了呢。”

四姑说:“阿献到了长个子的年龄,要多吃点儿补钙的,药店有钙片,攀攀也吃了,管用,下回回来给他带钙片试试。”

“可不是,阿献在同龄人里算是最矮的,一定要补补。”

听他们闲谈,只觉得无趣。

我忽然注意到张攀的身影消失,等过了一阵子再次出现时,手心多了一样东西,看起来是一种零食,隔着不远的距离,还能闻着一股特殊的香气。

正观察,张攀便一次一小口,啃下来指甲盖那么小一块,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品尝。

张攀表弟也察觉到我的存在,向我徐徐靠近,弱声问:“想吃吗?”

四姑也发现了我们之间的小插曲,补充道:“喊献献哥哥,那是你表哥。”

“表哥。”

我点头,作为回应。

虽然不知道那根东西是什么,也是第一次见,当嗅到特殊了香味,表面还是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张攀得到了我的确切答案,随即转身对他舅舅说:“舅舅,献献哥哥也想吃香肠。”

“献,你不能吃。”厨房里传来男人的怒吼声。

我听出他话里的怒气,但没忍住,还是说道:“想吃。”

四姑说:“攀攀,快给表哥吃,我们不吃了。”

张攀很听他妈妈的话,把香肠递过来,让我咬。

“献,他比你小,不能吃,你来厨房,到爸爸这里。”

男人让我进厨房,但他言辞激烈,我性格本就慢条斯理,感受到了危险便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快点儿!”他又大声的吼。

我则更不敢动弹。

昨晚已经被他凶过了,潜意识也已经判定他是个不好惹的人,便脚掌如同焊在原地,立刻放弃了刚刚想要用膳的想法。

可当我放弃时,他却怒气冲冲走出厨房,向我靠来,一把扯住我的胳膊。

我反抗,赖着不走,他便脱掉43码的皮鞋,带着呼啸的风声拍在后臀。

过冬穿的棉袄很厚实,是很好的防护装甲,能阻挡大部分力道,我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索性由着它。

可他打的不过瘾,索性将鞋底抽在我脸上,一下,两下……

皮鞋鞋底是真的坚硬,抽在脸上滋啦啦的疼,火辣辣的痛,似乎要皮开肉绽。

我第一次受到这种惩罚。

也万万没想到他会换地方打,一个人在没尝试这种刑法之前很难体会这种酸爽。

长这么大以来,爷爷奶奶从未真舍得打过我,最多的吓唬,我也就不知道什么是真的挨打。

时间久了,索性也不怕吓唬了。

但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舍得下重手,过程中毫无违和感,还咬牙切齿道:“那是给你吃的,给你吃的?”

我感受到嘴巴和半张脸传来的麻痹感,口腔里一阵咸涩,瞬间忍不住了。

我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掉过眼泪了。

以前,村里打防疫针,其它小孩儿哭得稀里哗啦,四下找妈妈,只有我咬牙关硬扛,没掉下一颗眼泪珠子。

几次下来,村里的医生都对我刮目相看,像个小大人,每次见面格外欢喜。

那时候,我走路都还不稳当,不过大概两三岁的样子,就再也未曾掉眼泪,我奶说我没良心。

但这次是真的疼了。

等他发泄完,松开手,我立刻逃出院子,找了个不起眼的墙角蹲下。

过了一小会儿,脸上还是如同泼了酸液一般,一阵一阵地疼,像是在热水里煮。

姑姑给我擦嘴,安慰道:“献,那是你爸爸,他在外打工养活你们姐弟俩,可辛苦了,你要听话。”

这个家大概也就四姑最会体贴人。爷爷似乎很没看见一般,忙着他自己的事情。奶奶躲在牛屋几乎不露面,每次出现都是去上厕所,结束后就立马返回牛屋。

现在却让一个外人在家里称霸。

我凭借着短短几年形成的领土意识,大喊着让他滚。

我很清楚,这是我家,不是他家。

菜刀咣当咣当在案板上劈砍,许是听见我的不服气的叫喊声,切菜的动作开始变得暴躁。

我就是要激怒他。

他终于停下手里的活儿,丢掉菜刀,直奔而来,又是一顿胖揍。

他让我闭嘴,我偏不!

他嚷道:“我不要你这个儿子了,以后也别吃我饭,滚!”

此刻,我只有一个想法,他一个外人凭什么在我家动手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