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二月慢慢地学习
二月被男人惊讶的表情逗得更加开心，笑得停不下来。一开始，她以为男人是喜欢那些褶皱，当她开心时，发现把皮肤弄得褶皱真能让自己觉得舒服。于是，她把全身的皮肤都堆叠起来，远远看去，像一个笑弯了腰的老婆婆。
二月被关进柴房里。阿香和阿娇偷偷给她送来食物。二月还没学会吃人类的东西——她还没学会变化出人类的内脏。她用双手捏着那些食物玩。经不住香气的诱惑，她把食物放进嘴里，却马上吐了出来。因为她的食管只到喉头就结束了。
阿香和阿娇隔着柴房的门对二月说话：“二月，你是妖怪吗？”
“妖、怪？”二月反复思索。从鱼人和一月那里，二月知道人类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但从不知道自己被称作妖怪。这两个字还蛮好听的。
“阿香，看她的样子，八九不离十了。妈妈会去报四月门吗？”阿娇担心地说。
“应该会吧。二月，你得逃跑，要是被四月门抓住，会被扒皮的！去年初秋，就有一只狐妖被扒掉毛皮，挂在城门口七天七夜！”阿香的声音都在颤抖。虽然她害怕妖怪，她也同样害怕做出可怕行为的人。
“我是妖怪吗？四月门是什么东西？”二月扔下食物，贴到门上。
“四月门不是东西，是一群人。他们非常厉害，会捉妖，甚至杀妖。杀了妖，就把它们的尸体挂在城门口，让其他妖怪不敢靠近。”阿娇又急又担心——门里那个傻傻的女孩，根本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杀妖？我会被他们杀死吗？死——就像那些一动不动腐烂的鱼儿吗？”二月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对！所以你得逃跑！”阿香大声说道。
“阿香！阿娇！你们两个贱货！竟敢跟妖怪说话！”妈妈尖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从门缝之中，二月看到七八个火把。
“妈妈，我们错了。你放了二月吧，我们愿意替她给你赚更多的钱！”阿香跪在妈妈脚边。
妈妈伸手揪住阿香的头发：“就凭你们两个的姿色，就算没日没夜地接客，也没有那么多瞎了眼的男人愿意上你们的床。我本以为，柴房里的能让我吃上一阵子，没曾想，竟是个傻乎乎的妖怪。真是倒了血霉了。你们两个，给我滚远一点，不要把倒霉运子散到我身上。”妈妈抬起脚，踹进阿香的心窝。
阿香扑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阿娇跑过去，想要搀扶，却被妈妈的打手拉到一边。
“肃静。”一个沉着的男声响起，院里暂时安静下来。
“大人，那妖怪被我关在柴房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妈妈脸色变化之快，让趴门缝的二月暗暗赞叹。
“哟，这么厉害，那你去把她抓出来罢！”男人右眉一挑。
妈妈连忙摆手：“我我我、不不不、大人、奴家退下了。”她迅速转身，消失不见，连同她的打手和阿香、阿娇都不见了。
院子里只剩下男人。
和月光照亮的半边黑暗。
“四月门何在？”男人低声语毕，屋檐上、院子的角落里出现七八个人影。
二月闻到淡淡的桃木香气。
二月疑惑：他们也是桃妖吗？不、不对。阿娇说，他们是杀妖的，可为什么身上有桃香气呢？
但这香气不太平常。
不是桃花盛开、甜蜜充盈的香气，而是桃木气运将尽之时、将毕生精华回归天地的那种绵长的香气。这香气让二月想起一月和桃之岛。
哐啷一声，门锁被砍断。紧接着木门被踹开。
为首的男人环顾四周，微微皱眉。
二月不见了。
地上倒是有一套淡紫色的襦裙。男人捡起襦裙，似乎还能察觉残留的体温。
立即有人去牵了只细长的灰犬进来。灰犬嗅了嗅襦裙，两眼放光，绕着四月门的每一个人转了一圈后，再在柴房里搜索一样的味道。
最后灰犬停在一根倒着的圆木旁边。
男人踱步过来。他看看堆在墙边的圆木，再看看这根倒在地上的。还挺聪明——那怎么被骗进这青楼？
“捉迷藏游戏——结束！”男人一掌劈下来。
圆木碎成粉色雾气，在门外聚成人形。还是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不过调皮的二月给自己穿上了和男人一模一样的衣服。她弯着腰，学男人劈掌，学男人的声音：“捉迷藏游戏——开始！”
呯！
二月又在一团粉色雾气中消失了。
仿佛开了窍一样，原本不谙人类世界的二月想起鱼人和一月讲的许多事，当然鱼人讲的占大部分。那些事原来像藏在浑浊水底的黑石，现在却一个一个从泥沙里浮起来，变得纯白、清晰。
人类有好有坏。同一个人身上也有好也有坏。
（二月认为那个让她笑的男人就是这样。他有很多很多金子，二月觉得金子是漂亮的，所以是好的。可男人让她笑完就跑了——明明是他主动要求的啊，却不能接受后果，这点是坏的。）
人类说出的话和做出的行为往往是不一致的。
（妈妈说二月漂亮，应该有荣华富贵和山珍海味，可是却把她关在柴房里。二月可以不要山珍海味，自己本来也没变化出能消化山珍海味的内脏，但她喜欢漂亮的金子。二月想找个人问问，自己和金子，究竟哪个更漂亮。）
善良的人常常拥有很少的权力。说不清，是因为权力少而不得不善良，还是因为善良不愿意去使用一些权力。
（阿香和阿娇很善良，却被可恶的妈妈打倒了。二月认为她们应该反抗——她此时还不明白人类和妖类之间力量的差距，更别提人类中男人和女人的力量差距了。）
男人如旋风一般追了出来。
粉色雾气在守在门口的两名月卫身上缠绕。月卫不敢轻举妄动。其他的月卫也聚了过来，在檐上的仍然在檐上，原本在院子里的，有几个跑了出来，在不远处警戒。
男人挑眉：“我猜，你刚来人类世界不久？”
粉色雾气聚在一起，在男人面前飘动，似乎在听他说话，不再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