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谋软玉
姜软玉是洛阳城中和席安公主齐名的两大好色女纨绔之一。
夜夜笙歌,纵情声色,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
从各处掳来美少年带回府中取乐更是她的一大爱好。
这不,昨晚她又从太尉夜宴上用两名域外舞姬换回了一名美少年,还是当着与她自小定了娃娃亲的傅子晋的面。
可久走夜路的姜软玉这次却撞见了鬼。
她每次一来月事就会变成男人的秘密,多半是被容弘给发现了。
姜软玉一早醒来,就见容弘人不在,当即便下令让人翻腾了大半个洛阳城,最后总算在一间简陋寒酸的客栈内找到了容弘。
当容弘对着此时身为男身的姜软玉唤出一声“姜小姐”后,姜软玉知道,这厮果然发现了!
不过半天的工夫,姜软玉收了昨晚带回府去的男宠的消息便在洛阳城里传开。
以往姜软玉也带各色美男子回去,可从未听过要将哪一个长留在府中住下,此次可是首遭。
洛阳城里街头巷尾都在热议这件事。
与姜软玉定下婚约的那位,自是也很快知晓,但他却压根不屑表态。
他傅子晋好歹也是慎朝第一权臣丞相傅蔺之子,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京中众贵女的高岭之花,偏生不巧倒霉的摊上跟姜软玉的这门娃娃亲,他只有苦难言。
而此时的姜府之中,姜软玉的父母,位列九卿的大司农姜淮和夏氏也闷着不吭声。
但自小跟着姜软玉一同长大的随身侍从怀安却忍不住担心她被容弘的容貌给迷惑了,怕容弘会将姜软玉变男身的秘密泄露出去。
怀安说这事,姜软玉自然也是考虑过的。
但比起辣手摧花灭口此人,姜软玉最后还是选了怜香惜玉这条路。
毕竟容弘的姿色的确是个上乘货,就算阅男无数的姜软玉也甚少遇到。
不过容弘身为寒门子弟,讹上她,大抵不过是想利用她大司农之女的身份,还有她这仅存的一点良知往上爬。
既如此,那她便如了他的愿。
且看他能翻出多大的风浪来。
于是,在容弘入住姜府的第五日,他以姜软玉伴读的身份入读太学院。
以他平素的寒门之身,压根迈不进这里的高门槛,因此打他一进入太学院大门,太学院里的贵子贵女们就带着鄙夷的眼光看他,显然知道他是靠裙带关系被硬塞进来的。
一个穷不拉几的贫穷子,还妄图跟他们这些上流人混一起?
治不了她姜软玉,总治得了你一小小面首吧。
就这样,容弘从入读太学院第一日起,便开始每日遭受了校园欺凌。
有朝他桌上扔春宫图的,有向他讨教御女之术,有往他身上洒面首专用的脂粉的,有下学后故意使绊子拦他的,有弯酸刻薄人身攻击的……
总之,容弘在太学院的日子,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不好过。
姜软玉自然也知道,可她不但不帮容弘,还专门摆出一副“你们怎么变着法子欺负容弘,都跟本小姐没关系”的态度。
就这样,姜软玉幸灾乐祸地等着容弘来求自己离开。
可等了好几日,却听到容弘跟二皇子慎仲和五皇子慎苏交好的消息。
“那些欺辱过容弘的学子们全出事了,要么坠马,要么被家里发现养歌姬,主子,没想到那容弘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姜软玉听着怀安的禀报,心生诧异。
抬眸一瞥跪在自己身前神色恭敬的几名少年,姜软玉突然无端觉得有些乏味,一挥袖便命他们先退下。
与姜软玉所住的朱幽院一墙之隔的苏清院内,容弘和商鱼主仆俩也正在聊姜软玉。
什么姜软玉阁中这几日男人果然不间断了;什么姜软玉虽好色成性,但至今还是处子之身了;什么与姜软玉齐名的另一纨绔女席安公主已经连着数日折磨死了好几个面首在床上了……
商鱼八卦得唾沫横飞,容弘却兴趣缺缺。
“叩!叩!”
窗户上突然响起两声有规律的轻叩声。
商鱼话音一止,和容弘深深对视一眼后,商鱼上前打门。
一道黑影挤进来。
身穿夜行衣的暗卫走到容弘面前,单膝跪地一拜,恭敬唤道:“主上,荆州传来的消息!”
容弘伸手接过暗卫手中的纸条。
暗卫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没了踪影,身法十分敏捷。
容弘走到灯下,将纸条铺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萧家姐弟已抵达洛阳,将入读太学院]
第二日,怀安急匆匆从外面跑回来,朝姜软玉大叫:“不好了主子,容弘说要谋软玉!”
这“软玉”指的就是姜软玉。
姜软玉惊得一颗枣核险些卡在喉咙里。
一盏茶的功夫后,她提着蟒鞭直接进了太学院,在学子们的一阵起哄声中把容弘提拎到一处走廊僻静转角。
“说吧,你又想做什么?”姜软玉手中蟒鞭手柄直抵在容弘的下颚处,似笑非笑地问道。
容弘清澈的双眸静静望着姜软玉那张因气急因微红的脸,回道:“这段时日下来,在下已心悦姜小姐。”
装,接着装。
姜软玉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冷下声来:“爬上我床榻的男人无数,可企图骑在我姜软玉的脖子上往上爬的男人,你是第一个,还不说实话?”
姜软玉闪烁着盈盈霞光的双眼里,此刻透着一丝凉意。
容弘望进那其中片刻,轻笑出声:“您与傅二公子自小便有婚约在身,容弘身份卑微,自知配不上姜小姐,唯愿守在姜小姐身侧,助姜小姐达成所愿,得到傅二公子的真心。”
姜软玉愣住,眼底划过一道意外之色。
她揪住容弘衣领的手缓缓松开。
“这世间,大多男子相较于儿女情长,更喜名利场上的追逐厮杀,倘若某天出现一人,能让得天独厚、前程从无困忧的傅二公子首次遇挫,甚至难以前行,恰此人又死心塌地地钟情于姜小姐您,您说傅二公子届时会如何看待您这位与他有婚约之人呢?”
姜软玉思索着容弘这一番话的深意。
她回过味来:“你想说,你就是那个人吧?”
将名利场上的胜败之争,移情到儿女情长的争斗之上,乃一攻心之计。
姜软玉一时间有些犹豫。
她自幼时第一次见到傅子晋起,便喜欢上了他。
她虽好色纨绔,可至今仍保持着清白之身,都是为了傅子晋。
可傅子晋这些年对她一直视而不见,大抵是厌恶至极便无感了吧。
虽不确定容弘说的计策是否真的管用,但她确实有些心动了。
“既要谋我,便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做戏要做足嘛。”
姜软玉明艳的脸上出现一抹笑意。
她说完,就将那物什塞到容弘手中,然后带着怀安快步离开。
容弘缓缓低头,望向手掌心处安静躺着的物什。
是一枚陈色上好的缠枝纹墨玉挂坠。
“名分?”容弘缓缓重复这两字。
他的嘴角随之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刚走出凉亭数步的姜软玉,对脸立刻沉下来,她身旁的怀安吩咐道:“派两个人去荆州查查这个容弘到底什么底细!”
怀安脸上不再是平日的调笑,严肃地立声应道:“是,主子。”
姜软玉走后不久,容弘的身影也自凉亭离开。
凉亭左侧前方的竹林之后,隔着一个架着葡萄藤四面无壁巴掌大的小院子,此时,五皇子和傅子晋正面对面坐在院子里置放的一个案几前对弈。
“派去荆州的人查出什么了吗?”五皇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傅子晋抬头看向对面的五皇子:“非常普通,没有任何异常。”
五皇子将夹在指尖的一枚棋子扔回棋盒,已无心继续:“熟知洛阳权贵家中的私密事,连番让太学院里的这些勋贵子弟吃亏,他却毫无背景,这如何说得通?”
傅子晋沉默半晌:“他是有些能耐。”
站在一旁观棋的傅良不屑道:“一个寒门,还能翻出多大浪。”
傅子晋看向他:“你称他为寒门,已改了最初唤他的面首二字,就凭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太学院里所有人对他的印象改观,已足以说明此人不可小觑。”
傅良表情一噎。
五皇子若有所思。
“殿下可要出手拉拢?”傅子晋问。
五皇子摇头:“不急,且看他靠着咱们这位姜家小姐的裙带关系能走到何种地步吧。”
说到这里,五皇子的脸上显出一丝戏谑之色。
他看着傅子晋,又道:“说起来,他可是已经放出话要谋软玉,子晋你真不打算做些什么?”
傅子晋清隽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讽笑意:“与我何干?”
他的眼中,随即闪过一道极其细微的嫌恶之色。